一个农民工的历史 第二十一章

贷款的事情基本上告一段落，找人还是一个不小的难题。因为在这个时期，农村出外打工的人还不是太多，即便是出门儿，也都是有把握的地方，一些砖厂，或者是熟人的厂子，这样儿钱比较把握，没有太多的嗦。另外出外的人，也都是些岁数比较小的，或是年龄比较大的，要么没什么社会经验，要么是些老油条。焦玉华找人，就更加困难，一方面他们两口子长期在外，家里的人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她们接触的，又少有这方面的人，再三考虑之后，她决定，回一趟老家。

她的娘家其实离她建厂的地方不远，由于忙，平时很少回来，所以她一回来，父母就知道她有事。当她说明情况之后，老两口子也有点儿为难了，因为他们这有个钢厂，一般人都在那里找活儿干，年轻的呢，就以偷铁为生，根本用不着找工作，但是最后，他们还是想到了一个人，焦玉华的两姨姐夫王声。

这个王声也是本村人，六十来岁儿，个子不高，扫帚眉，三角眼，酒糟鼻子，撇咧嘴，说起话来细声细语，还有点儿公鸭嗓儿。别看这个人长的不怎么儿，心眼儿可是就多，典型的乡愿，善于用一些小恩小惠去为人，菜园子里多种点儿菜，吃不了送个人什么的，谁家什么东西没用，他弄了来，送给有用的人之类的，但是焦玉华却对他有些厌恶，原因，还是他的一场官司。

农村人打官司，本身就是极其罕见的事情，最稀奇的是，和他打官司这个人，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王声的父亲叫王世元，有了王声不久，就跑氓流跑到了吉林，那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王声呢，就由他的一个叔叔扶养，直到他结婚生子，分家另过，他的日子，可以说过的也是十分艰难，尤其是刚结婚的时候，家里要啥没啥，好在那时候的农村人还都比较善良，他们老王家户门又大，亲门近枝的又多，这家给个桌子，那家给两个碗，凑合着也就能过了，平常过日子，别人再帮衬点儿一来二去的，孩子长大了，日子也就好过了。没想到，刚刚缓过来，他的父亲，王世元回来了，并且还给他领回来一个后妈。

这个时候的王世元已年过七十，须发皆白，据他说，也是没少受苦，只不过当时年轻，挺了过来，后来也在一个小地方落了脚儿，并且成了家，在那儿生了两儿两女，现在也都成家了，而且日子还过的不错，他这次回来呢，主要是因为自己年岁大了，想将来又那么一天儿的时候，和自己的原配髌骨，另外，也有这落叶归根的意思。

最终开始的时候，王声和他这位亲生父亲处的还是相当不错，给他置办的碗筷儿，送来几斤粮食，但是没过多久，事情就发生了转变，王世元在村里买了三间闲置的房子，并且老两口住了进去。这回王声可是有点儿不乐意了，他原本以为，王世元在那边儿衣食无忧，回来看看也就回去了，这么一看，他是打算落地生根，不走了，这王声的心里可就不平衡了：小的时候你没养我，现在老了，想让我养你，做梦!我是我叔叔养大的，跟你什么关系。其实，他叔叔他也没给养老送终，但这个时候他可就不想这些事儿了。不过他也不能把他撵走，人家在自己的家里住着，过自己的日子，而且在农村，这舆论他也受不了啊，于是他就想了一些损招儿。

北方农村，一般都住火坑，住火坑就得烧柴火，他就指使自己的儿子，给老爷子放了一把火儿，把老爷子的柴火烧了个精光，但是农村这个地方，他不缺柴火，现拾现烧都赶趟，这一招儿，也就没起多大作用。但是他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又用了一些小花招儿，说点儿三七旮瘩话儿，偷他点儿什么东西，后来找个借口，把送去的碗筷儿也要了回来，但是这些招数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最后，不得不撕破脸皮。但是他还是比较聪明的，他也知道人言可畏，所以不拿自己的父亲下手，而是去招惹他那个后妈，而且他不亲自出面，让自己的儿子女儿去干。开始还只是谩骂，后来干脆就让自己的女儿拿着柳条儿抽她，什么人受得了这种侮辱，老爷子一怒之下，把他告上法庭，具体是什么罪名，他们没有透漏，别人也不清楚，官司的过程，别人也不知道，只知道最后是闹到了市级法院，在这期间，他更是闹出了一场活话剧，装瘸。

王声年轻的时候，腿受过一些小伤，他就借机发挥，特意买了一把轮椅，让自己的媳妇推着，装起瘸来，甚至出庭的时候都是这般模样儿，以证明自己没有了劳动能力。最后的结局，没人知道，只是有一次他的一个姑姑当着很多人的面儿问过他一次，他自己说是赢了，他姑姑反口问他：赢了还掏钱?他竟无言以对。不过他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老两口儿终于是忍受不了，走了，据说回去不久，老爷子就没了，到最后也没有埋在家乡。更可笑的是，时隔多年以后，王声竟恬不知耻的和那边儿的两个兄弟商量，要把老爷子的坟迁回来，和自己的母亲髌骨，这也算是一代奇葩大会吧。

尽管他这个人不怎么样儿，但是要找人儿，还真得靠他，前面也说过了，他善于做好人，而且人都是这样儿，自己得到好处就行了，别人怎么样儿，那是别人的事儿，所以他现在的人缘儿，依然不错，焦玉华无奈之下，也只有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