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工的历史 第三章

薛福成在和焦玉明聊天的时候才知道，现在的工地上，什么都没有，焦玉华在买了这片地不久就给他打了电话，他也是没问清楚，直接就带着人上来了，而以目前的情况，在没有规划好之前，根本不能动工，不仅如此，图纸和干活的工具也都还没有，这么多人来了没有活儿干，让他怎么能够不发愁?这一夜，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挨到快要天亮，才朦胧了一会儿。

转过天来，薛福成先早早的起来，到现场转了一圈儿，了解一下情况。这里果然是一片荒芜。不光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就连四周看下去，也没有人家的影子，虽然远远的挨着国道，但来往的车辆却少之又少。在用白灰圈起来的地方，坑洼不平，杂草丛生，有些地方，还有树木和灌木，这就是他们要建厂的地方。

薛福成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骂了一声焦玉华，转身回了帐篷，吃过早饭，这些人已经换好了干活儿的衣服，坐在自己的帐篷里等着他分派工作。薛福成让连城把大伙儿叫出来，先安排几个人去放树，剩下的人分成三拨儿，一拨儿去挖厕所，一拨儿先去挖地基，等砖来了之后盖宿舍，另外一拨儿，要跟他去市里买工具和生活用品。另外六爷先负责厨房，凑活着做几天饭。人都分配完了，他也算松了口气，等焦玉华来了，和张炳林、张志川、李庆林坐上车，连城开着工地上的破三轮儿，几个人向城里杀来。

这一路上，薛福成没少埋怨焦玉华，但是事已如此，多说无益，埋怨之余，还得商量今后怎么办，薛福成首先就要求她要找个技术员儿这样自己干活儿也有个章程，另外图纸他得先看一下，以后都是什么活儿，他也好心里有数。另外他让焦玉华找个橱子和一个放线员，当然了，放线员和技术员是同一个也可以，橱子那就不用多说了，大伙儿都是出来干活儿的，不是出来做饭的。再有就是铲车要赶快上，场地平整之后，也好进入正轨。至于砖、砂子、石头、水泥之类的原材料，那要等平整完场地、放完线之后才能来，但也少不得提醒一下，以免到时候因为这些事情耽误了工期。同时他跟焦玉华讲了伙食问题。众所周知，工程队的伙食是最次的，往往都是水煮，没什么油星儿，因为是管吃，所以也就很少有人说，或者是因为是说了也没有吧。但是他们这些人，人数不多，就有必要要求一下。

薛福成一边说，焦玉华一边答应，说着话，也就到了市里。等到连城到了之后，就开始买东西，平锹、尖儿锹、洋镐、大铲、刨锛儿、抹子、打锤、钉锤、据、卡尺、水平尺、线坠儿、水泵儿、水管儿、电线、电闸、表箱、插座儿、管道接头儿、碘钨灯、推车子、气管子等等，以及锅碗瓢盆之类，另外，买了一些蔬菜和调料儿，都买完了，已是下午两点，几个人找了个小饭店儿，吃了婉面条儿，又添置了些私人物品，诸如牙膏、牙刷儿、洗衣粉之类，到了四点来钟，才往回赶。焦玉华又去取了回图纸，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薛福成先到工地转了一圈儿，看到大家都在干活儿，也就回到帐篷。焦玉华已经走了，连城他们几个又重新接了一下帐篷里的电，厨房里还要有帮忙的，屋里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薛福成先是躺了一会儿，然后拿出图纸来，仔细研究。看了能有半个小时，薛福成彻底蒙了，别说他没看过，就算他看过，面对这么一堆乱糟糟的横竖嫌，也是两眼发直。原来焦玉华这份图纸，并不是她请人设计的，她用的是她跑业务的那个厂子建厂时候的图纸，准备依样儿画葫芦，薛福成哪里知道就理?摆弄了半天，哪儿也对不上哪儿，越看越乱，无奈之下，只好放手，但也不能就此不理，所以晚饭之后，他找来了梁玉斌。

这个梁玉斌可不是一般人，在所有来的这些人里，他是唯一一个算得上技工的人，瓦匠和木匠都很精通，钢筋、电焊也通路儿，工程上的这些东西，就没有他不明白的。只不过性子烈一些，又少言寡语，有点儿不大合群儿。薛福成为了请到他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原来梁玉斌不像其他人一样儿在家务农，他还有一个人木匠铺的工作，为上了年纪的人打个材啊，做一些门窗家具之类的，虽然说木匠铺的活儿越来越少，但是目前还是能撑得下去，所以让他出门儿，实在有些不太现实，但薛福成又缺这么一个人，又非他不可，自己和他又不太熟，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驰亮的媳妇，梁玉英，她是梁玉斌的秦妹子，和他们薛家也还有点儿瓜葛，而且同在一个村子住，就隔了一条河，两家的关系也还过得去，就借着借东西的时候，跟梁玉英说了自己的意思，梁玉英随口也就应了他，为此特意回了一趟娘家。她也知道，自己的哥哥脾气古怪，所以和他见了面之后，对薛福成一事只字不提，只在晚饭的时候，说起各家的孩子时，有意无意的说到连城想要跟着薛福成出去打工，一方面见见世面，另一方面，也多挣两毛钱儿。

梁玉斌当时就提出了反对，他觉得连城太小，不应该去干体力活儿，应该学个技术，本来可以和自己学学木匠，现在的活儿又越来越少，估计学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学点儿别的。梁玉英又说，也不是为了赚钱，就为了去外面闯闯，话锋一转，又说到：“他也是非去不可，我也犟不过他，又不能让他一个人出去，这要是跟前有个人儿，心里多少也能放点儿心”。末了少不得长吁短叹。梁玉斌见她这样儿，也是十分难受，但是也无计可施，毕竟妹子已经出嫁，各人有各人的日子，待她走了之后，和媳妇又感叹了一回，也就扔下不提了，没想到一周之后，薛福成来到了他家，要请他和他一起出门儿，略一思量，也就答应了，

两个人在来的路上就聊了很长时间，聊得薛福成心服口服，知道这是一位真正的能人，所以今天有了困难，自然的就想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