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工的历史 第八章

薛福成最终还是来到了张志川的帐篷，这个时候，他正和连城聊天儿，见到他进来，两个人都打了声招呼，连城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了一块儿地方，薛福成也就坐了下来，接过张志川递过来的烟，点着了，一边吸烟，一边和他们聊天儿:“他们都出去了”?

“他们还能呆的住?早就出去了”。

薛福成也笑了:“又上六爷那屋了”。

“可不是，牌九”。

又聊了一会儿别的，薛福成才把话叉过来:“老三，听说你会看图纸”?

张志川先是有些惊异，随后就恢复了正常，他看了连城一眼，见他正摸着鼻子尴笑，心里自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啊，以前在我姐那儿干的时候，有一年他的那个技术员儿闹着涨工资，当时可能也是有别的地方请他，他想拿一把儿。我姐夫那是啥人?能让他拿住?就把他给晾起来了，后来他也就不干了。那个时候我天天跟着他干，也经常看图纸，就通点儿路儿，我姐夫就让我先干着，后来人儿也不好找，就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我就一直给他干着，干了有两年”?

薛福成点了点头，把烟头儿扔在地上，用脚踩灭，重新坐回到原来的地方:“那现在要是让你干，你还能干吗”?

“你说这儿啊”?

“对呀”。

“这儿的话”，张志川显得有些犹豫:“那天连城拿的图纸我也看了，他这里头，还是有不少嗦儿。你就说他那些机座子，那个玩意儿，咱们就整不了。它是将来安机器的，到时候得下埋件儿，这个埋件儿，错一公分，错半公分都不行，人家机器安不上。机器之间的距离，多点儿少点儿都不行。要是我说，你还是让老板自己找人儿，咱们也不是干这个的，万一要整差了，到时候怎么整”?

薛福成听他说的在理，也不好强求，但还是想让他先接手干着，等到焦玉华找到人之后，再交给别人儿，这样自己这些人也有活儿干，她的工程也不耽误，两全其美。但是张志川却不以为然:“这个玩意儿，接手了，再想往外推，那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推手那么容易呢?一开始就不能扯那个。没活儿怕什么?没活儿呆着呗，到时候咱们不着急，她得先着急，耽误工期她受不了。你一说先干着，你你先干着倒行了，到时候她找个人来，一挑你毛病，这儿干的不对，那儿干的不对，你怎么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技术这活儿，咱们不能干”!

这一席话，把薛福成说的哑口无言，这倒不是说他无力反驳他，而是实在的有些看不起他这种人，就冲突他刚才那句“咱不着急她着急”，就让他从心里开始感到反感，他心里想:干啥都得有点儿良心，她耽误工期是跟这些人说不着，可你得想想，她也不是别人儿呀?要是别人儿还用你说?我愿意管这事儿?而且现在是什么时候，帮个忙儿少不了一块肉，你又懂行，真特么的够独见的。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也不是自己的事儿，犯不着得罪人，别看他这样儿，说不准啥时候还用的着他。于是他笑着点了点头:“也是，让她自己找人儿，咱们还省心呢”。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薛福成就出去了，屋里就只剩下了张志川和连城。

“三哥，你好咋还给推了呢”?

“搁你你干”?

“凭啥不干”?他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技术员儿这么好的活儿，送到家门口儿了，他都不干。

看着他这副表情，张志川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你呀，太年轻”!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技术活儿，不是那么好干的”。

“不明白的不好干，你明白还有啥不好干的”?

张志川笑了笑，说道:“有些事儿，你不懂”。

“这玩意儿能干就干，不能干就不干，还有啥懂不懂的”?

张志川见他死不开窍儿，只好坐下来给他解释:“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初咱要是抱着这个来的，那讲不了，好坏你都得挺着，咱们不是抱着这个来的?咱们就是个小力工儿，你一个力工儿去干技术活儿，一旦出了点点儿差错儿，那算谁的?再说咱也担不起呀，人家老板一大块钱扔那儿了，你给人家弄没了，那怎么算?再说，又是薛福成找的，要是焦玉华找，那就又是一说儿了”。

“谁找不都是干活儿吗?那还有啥区别”?他的这套理论，连城很是不以为然。

“当然不一样儿了”，他神秘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