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工的历史 第十八章

梁玉宾听说连城没有吃亏，就不再关心，到库房找到八路和大锤，过去修机器了。这里的这些人，就开始问连城整件事情的经过，连城也就从头儿细讲了一遍。

“这个，还是你要车时候的根儿”。六爷一边抽烟，一边觑着眼看着他：“以后啊，得长点儿记性，凡事儿多长个心眼儿。这年头儿，好人难当，特别是王磊这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儿”。

“你说那玩意儿，谁还趴到谁心里看?啥时候都有好人有坏人。像他这样儿的，帮忙时候儿帮了，反过口来咬你，你削他不就得了”。刘大魁显然不同意六爷的说法儿：“连城，以后记住，碰到这种人，往死里削，让他这辈子都记住你”!

“你咋就会拱事儿呢”?李庆林斜了他一眼：“连城，别听他的。动不动的就要动手儿，你家有多少钱?这要是给人家打坏了，你得花多少钱给人家治?以后再碰到这种事儿，能不伸手儿就不伸手儿，实在不行了，也别给人家打坏了。再说，你也得招呼一声儿啊，这多亏王磊就一个人儿，这要是人家一帮人，胡啦一下子把你围上，我们这边儿还不知道，你不就吃了大亏了”?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也有教他怎么打架的，也有教他怎么使坏的，也有商量着要找后帐儿的，反倒是连城只有听着的份儿上了。

他们这里乱糟糟的闹腾，梁玉宾可是到了搅拌站。这个时候儿，王磊已经洗过了脸，看上去比刚才好多了，但脸上还是有些胖肿，眼眶也还是紫着。

“呦，大侄子，钻哪个老娘们儿裤裆了去来?你说你也挑挑日子，咋还专等人家来事儿的时候钻去呢”?

王磊当然知道他是在奚落他，却也无法反驳，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扯淡，刚才摔了一下子，蹭的”。

“那你可真会摔，这是摔了个狗吃屎啊”?梁玉宾这样儿说话，可就是直接挑衅了，别看他知道连城没有吃亏，心里这口气还是压不下去。

听他这么说，王磊的脸上也挂不住了，想要发作，又不敢，正是这人怂气短的时候，认了吧。于是他暗自咬咬牙，强忍怒火，挤出一抹笑来：“谁家人还摔个狗吃屎”?说完了也觉着不对，改口却是来不及了。

梁玉宾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谁说不是”?见他认了怂，也就轻轻撂下，让他把斗子里的料掏出来，两个人修搅拌。自此之后，王磊就老实了许多，尤其是在连城面前，虽然时不时的露出憎恨的目光，却再没有异样儿的举动。

打工人的日子，开始的一个月过的长，过了这一个月，人们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就一天比一天快了，转眼之间，车间已经起完了框架儿，就等着人家钢结构的安顶子了。那边儿呢，院墙和大库同时开工，这边搅拌池和基础墩儿准备打料，人手儿上，可就有些吃紧了。薛福成想从家里再找些人，也没找到几个，让焦玉华找呢，也没个头绪，好容易当地来了几个人，又不是长干，干了几天就都不来了。这几天，可是把他急得够呛，连着急带上火，牙疼的老毛病就犯了，整天捂着个腮帮子，饭都很少吃。

“二叔儿，练功呢”?一下了班儿，连城看见他在铺上趴着，就奚落到：“是练屁股呢吧?屁股?那咋还脸肿了呢?肿的也不是地方啊”?

“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薛福成正没好气儿，又不愿意起来打他。

连城笑着跑出去了：“实在不行你就拿鞋底子抽就行了，我听人说，牙疼就是欠抽了”。

“小王八犊子……”，他还没等骂完，连城早就没影儿了。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又回来了，这时候薛福成已经吃了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还有气儿没”?他故意扒拉了一下儿他的脑袋，伸手探了探鼻息：“这咋还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呢”?他又看着梁玉宾：“大舅，你那天做那个小盒儿呢”?

“你个小王八犊子”!薛福成并没有谁实着，被他这么一扒拉，早就醒了，本不打算搭理他，被他这么一闹，也气的爬了起来。

“还活着呢”!连城早跳到了门口儿：“还是诈尸了”?

又闹了一会儿，他也消停了。把一个玻璃丝袋子打开，掏出一箱儿奶和一箱儿方便面来。

“你买那玩意儿干啥”?梁玉宾觉得奇怪，平常不见他吃这些东西，零嘴儿都很少吃。

“那儿不有个病号儿呢吗，我不吃这玩意儿，给他买的”。他冲着薛福成努了努嘴儿。

这孩子，懂事儿，梁玉宾和薛福成心里同时一暖，但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又把两个人拉回了现实。

“这大岁数儿，万一有个好歹儿的，你说这辈子连方便面都没吃着，那得多冤哪”，他挤了挤眼睛：“你说是吧，二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