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工的历史 第二十二章
王声倒是很快答应了他，并且也找了二十多人 ，半个月之后，就来到了工地，和薛福成见过面儿之后，这些人暂时住在帐篷里，第二天上班，薛福成又开了一次会，讲一下这里的情况，而且随着白天的时间变长，天气越来越热，工作时间也改了点儿：早上开始五点半上班，中午十一点半下班，下午一点半上班，晚上七点下班，十一个半小时，基本上就是十二个小时，因为哪一天也没按点儿下过班儿。
薛福成选择这个时候改点儿，还是下了一番心思的。焦玉华已经跟他说了好几次，觉得现在的工作时间太短，不出活儿，他就琢磨着改点儿这个事儿了，虽然说是势在必行，但是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儿，哪个工人听了能不骂他?这又不是包工儿，多干多得。但是端人家碗，归人家管，自己干的就是这个活儿，还好，有了这些新来的人。新来的人，刚到这里，一上来就十二个小时，应该没什么怨言，原来这些人呢，虽然会不得劲儿，但有了新来的这些人陪绑，心里也会平衡一点儿。
事情也的确如此，听到改点儿之后，大多数人都出现了负面情绪，但是却没有太大的反抗行为，毕竟原来这些人都是自己人，新来的又不了解情况，所以几天之后，也就成为了常态。
新人来了之后，薛福成怕不好管理，就把他们拆散开了，这儿三个，那儿五个，和自己这些人一掺和，开始还真没出什么事儿。但是时间一长，有人就有了别的心眼儿。这个人，正是王声。
王声在来之前的想法儿，自认为自己带了这么多人，到了工地儿，肯定也是个工长，尽管见过了薛福成，知道他在这里说了算，还是没有降低自己的身份，一说起话来，总爱说“我带的这些人”怎么这么样儿，薛福成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但是焦玉华没有交代，他也没有权力给他单独分出一波人来，让他领着，只能让他跟着干，干多干少的，不说也就是了，而且这几天事情也特别多，八角池子和基础墩子都要打灰，没功夫搭理他。
混凝土这个活儿，尤其是日工，没有人愿意干，又脏又累，薛福成也是尽量用自己这边儿的人。最开始定的是王磊去开搅拌，连城开车拉料，后台两个倒水泥的，是张丙林和张志川，张志川现在活儿少了，这样儿的活儿也得跟着干。上料的是三个人，李庆林、李庆芳上沙石料，刘大魁上细沙。前台呢，用一个半成手儿的瓦匠，也就是六爷和一个力工儿，负责振捣和找平，有的还得下埋件儿。但是首先王磊就先病了，请假一天，没办法，只能让张志川开搅拌，张丙林这儿就少了一个人，再从别的地方挤，也是挤不出一个人来，所以只能他自己先顶着，但是干起来一看，他还真是不行，小体格子顶不住，只好和连城商量，让他去倒水泥，让张丙林开车。连城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原来倒水泥虽然特别脏，也有两大好处，一个是每天可以多加两块五毛钱，另外一个就是水泥袋子可以自己卖，当时每个袋子的钱是五分，而他们用的搅拌机是零点儿三的，也就是零点儿三立，这一罐灰按要求要倒三袋儿水泥，也就是一立混凝土倒九袋儿，他可以赚一毛钱，八十立就是八块钱，加上那两块五，就是十块零五毛，两个人分不算多，一个人可就不少了，他们的工资才二十五，加上这十块零五毛，比瓦匠也就少四块五毛钱，他当然乐意干了，薛福成要给他在找个搭档他都不用，一个人全揽过去了。
但是工程队的活儿，那可没有白来钱的，一分力气一分钱，两个人都吃力的活儿一个人干，当然不那么轻松了，加上他们这是小工地儿，什么活儿都得自己动手，自己接电，自己接水，那哪儿出了毛病还得自己去修，而且混凝土这个东西，都是一次成活儿，砖墙砌到一半儿，到了下班儿时间，你下班儿走人了，明天接着干，绑钢筋没干完下班了，明天接着干，都是日工儿嘛，唯有混凝土，只能一次成活儿，今天干不完撂下了，明天再干，两层儿混凝土之间就有了断层儿，即便你留了碴子，人家也不干，必须给人家一次弄完。最倒霉的是，没一样儿好使的东西，搅拌机不知道哪时候儿就坏了，得停下来修搅拌，振捣棒儿坏了，修振捣棒儿，杂七杂八儿的一忙活，一个日工就是干不完，而且工期催的紧，薛福成给他们又加了量儿，几乎每天都得干到晚上十点多，有时候直接就连轴转了，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十几天下来，这些人可就都脱了像，加上伙食太次，根本补充不上什么营养，体质稍差一点儿的，走道儿都打晃儿了，就连连城也有些承受不住，几次的问薛福成儿：“二叔，你给我看好坟地了吗，死的时候给家里稍个信儿，别烧吧烧吧就扬了”。
薛福成看在心里，当然也不好受，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让他们这些人顶着了 ，什么时候儿顶不住再说。好在大家都是农民出身，平时也都没少受过累，咬着牙挺过一个月，就都顺过架儿来了。特别是他们这些年轻人，身体恢复的快，太累了歇三五分钟就歇过来了，困急了眼，站着眯一会儿就过了劲儿，而且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人，谁累了就和相对轻快一点儿的换一换，时间一长，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怎么样儿了。
虽然说是习惯了，但是累还是真累。而人一旦累到极点之后，这脾气可就不怎么太好了，尤其是长期的在这种高强度劳动中造成的疲劳，更容易改变人的性格，所以他们现在是看谁都不顺眼。
见了瓦匠就是连说带闹的讽刺人家：“还是你们好啊，屁股后天头挂个大铲，蒯粥就赚钱”。看见别的力工也说：“你们都是大老婆养的，旅游花钱了吗”?当然，这都是开玩笑，也没有人认真，说说笑笑，过去也就算了，但是他们和厨房大师傅的矛盾，那可就是刺刀见红，剑拔弩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