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6）
第六章
通道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走廊旁边摆放着两株绿色植物，门边立着一块写有“部长室”的合金牌子。李博士带着楚辞进去，接待他们的是一个接近五十的男人，两鬓头发已经花白，脸色却很红润，整个人也显得非常精神。李博士将手里拿着的文件放在桌子上，抬起头来说：“向部长，这是刚进来的部员，楚辞，麻烦您给登记下。”
向东阳没有站起来，抬头看了楚辞一眼，笑了笑说：“坐吧，不用客气。”放下手里的事，伸手取过来李博士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扭头对李欢说：“辛苦了，你先等等，手续马上就办好。”
李博士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楚辞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对面眼神明亮的部长，心中暗暗吃惊。这人必然是一个睿智的人，光是看了一眼，却带着霹雳的雷霆，威严不可小觑。他坐着，腰挺得很直，眼光不屈不挠，整个人又像是回到多年前。那时的自己初生牛犊，毫不畏惧勇往直前。
办好了手续，领了两套衣服，一块进出用的卡，登记了个人信息，李欢带着楚辞向来时的路走去。通道内没有人走动，显得很安静。此时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间，大多数人还在工作室里埋头苦干。
在一个房门前停下，李博士转身过来，交给他一把钥匙，说：“这是你的房间，我就住在隔壁，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今天不用工作，你家里若是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可以回去处理。明天开始上班，你工作的内容写在刚才向部长给你的文件里，回去好好看看。顺便了解一些基础的东西，你房间里有电脑，可以进入基地的研究平台，想知道什么在里面查就行了。”
楚辞接过钥匙，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笑了笑，说：“不客气，大家以后都是同事，还请你多多指教。”
“不敢！”
李欢转过身，打开楚辞旁边的房门就走了进去。
楚辞打开房门，首次验证了个人信息，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是个独立的屋子，靠右边的是卧室，不大，只在中间摆放了一张大床。上面整齐地堆放着被褥，被褥是蓝色的，上面印着一些青白色条纹。床边放着两张椅子，滑动椅，黑色的椅背，铮亮的扶手，整体上的造型就有一种美的感受。在靠里的地方有一个柜子，三层，下面一层放鞋子，中间一层挂裤子，上面一层则是放衣服的。
中间是办公室，里面有一个巨大的书柜。书柜是铁质的，估计也是合金打造，铮亮得刺眼。书柜前面是一个办工桌，红黄色的木质纹理，光泽漂亮的染色，显然是用上好木头打造而成的。桌子上摆放了两台电脑，一台台式电脑，一个笔记本电脑。旁边还留有一个灰色的笔筒，几个相片的架子。想来是上任居住在这里的人忘了取，又或者是不需要了故意留下来的。
左边是卫生间，洗漱用品俱全，果真是服务周全，连牙膏牙刷都备好了，倒是不用他操心。
将领来的衣服扔在床上，楚辞坐在床边，用手摁了摁额头，思绪变得清晰了些。
人工智能是什么，在心里大致有了个印象。但是刚才李博士说的“第二思维”又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想不通，就不再去想。掏出手机，给韦钦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安顿好，大约下午三点的时候回去。又和女儿说了会儿话，就挂了电话。
打开点脑，上面提示密码输入，想了半天不明白是什么。随即想起刚刚得到的卡，试着将上面的号码输入进去，果然解开了。电脑里面的东西不是很多，但都是极为重要的研制成果，大多是心得体会什么的。登陆了上面特定的网页，打开一个已有的平台，点进去，便开到一条条关于人工智能研究的信息。随便点了个进入，弹出来长长的一页，是关于人工智能，载体重要性的研究。他看了一眼，就关了网页。
浏览了一会儿，大致明白了上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就不再浏览。在搜索栏输入“第二思维”，弹出来一页长长的文字。
人所拥有的对现实感官，像是触觉，嗅觉，视觉，触觉所得到的非常直观的东西，喜，怒，哀，乐，冷暖，香甜等等属于第一意识，也称为第一维，也就是第一思维。而在这些主管感觉之上，还有人独有的思维，也就是记忆思维。人通过第一维，慢慢建立起第二思维，也就是记忆思维。当再次经历曾经相识的东西时，会产生类似的感觉。比如说，伸手在火里面烧，感受到火热，疼痛等等直观的感觉，再一次经历是会显得很小心，手碰到火时会知道那就是烫，就是痛。相同的，如果将人所经历的，包括看到，听到，嗅到……形成的第一思维编写成记忆，通过喜爱和厌恶来将这些思维有机组合，就会形成机械的第二思维。也就是记忆……
就像电线里传送的电一样，是一个个电子。水管里流的水是一个个水分子。那么，人的感受，经由神经传送的又是什么？是一种信号，也可以说是数据。而将这种数据解码，使之能够在机器中传递，也就能达到造人的目的，就是人工智能。
楚辞看得口干舌燥，手心里攥满了汗水，滑腻得握不住鼠标。第二思维，也可以称之为情感的记忆，或者说人的灵魂！给一台机器输入完整的第二思维，形成的便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不单单是死物一般的机器！在这个机器里，保存着人的思想，记忆，情感，组合而成便是人格，也是灵魂。若是技术发展到某种程度，这些第二思维逐渐异化，开始出现演变的话，机械生命就真正复活了。单单只是想到这样的结果，楚辞便感到浑身冰冷，突然觉得战栗起来。
越往下看，他心中就越惊讶。人工智能的出现，彻彻底底颠覆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若是有第二思维这般的存在，那么记忆也就能伪造了，情感呢？经历呢？世界呢？
他浑身颤抖起来，冷汗一滴滴顺着脸颊落下来。一个人所看到的东西，听到的东西，嗅到的东西，都会以一种形式储存在大脑里，就像是储存在电脑里的数据。若是将这样的数据提取出来，编写出能解码这些记忆的软件，从而实现记忆的数据化，那么，这个世界就太可怕了！
吃的饭，喝的水，通红的火，洁白的雪……这些若只是第一维在第二思维里的显示，那这样的现实也太残酷了！
手里握着的鼠标，身下坐着的椅子，眼前看着的电脑，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触摸，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可是这些感觉若是早已存在于人的大脑呢？通过特定的编程，将这些看到的，摸到的，听到的一切事物变化成第二思维储存在大脑中呢？这个世界岂非不是虚无的？
“不可能，不可能……”
他微颤着嘴，眼中是迷茫的神色。汗如雨下，虽是炎热的夏天，却觉得通体冰冷。抬起手，细长的手上可以看见清晰的指纹，连在指纹间流下来的汗水也能清楚的看到，这怎么会是虚假的呢？他抬起手，狠狠朝着自己的脸甩来。
“啪啪。”
声音格外响，像是要震聋了耳朵似的。脸上瞬间浮肿起来，尖锐的疼痛传到大脑，带来一种眩晕的感觉。
这疼痛，和无数次回荡在梦中时经历的何其相似。
轰隆的巨响，翻滚的天地，刺鼻的血腥味……
感觉，到底是真的，还是仅仅是存在于第二思维的记忆？
瘫坐在椅子上，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他摸了摸额头的汗水，冰冷的，有些滑腻。触碰到打伤的脸颊时，又引起钻心的疼痛。站起身，摇晃着走到门边，打开门，门外站着李欢。她正准备敲第二次，抬起头，便看到脸颊浮肿的楚辞，惊呼道：“你怎么了？脸上怎么肿了？”
楚辞勉强笑了笑，让开身体，请李欢进去，说：“不小心碰到的，没什么大碍。进来坐。”
李欢皱着眉头说：“真的没事吗？脸都浮肿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医疗室看看，擦点药水也好！”
她没有进去的意思，楚辞也就不再强求，说：“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对了，找我什么事？”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过来，问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楚辞感激地看了看她，对这个女人，心里多少有些感情，有一种大姐姐的感觉，温暖，却又不过于炽热。他笑着说：“不了，我休息一会就回去，家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李欢见他这么坚持，也就不多说。笑着说：“多小心点，不要伤了自己。”
“嗯。”
她转过身，摇摇手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