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人间（三）

第三章

翌日，整条村子都闹哄哄的，议论纷纷于昨晚的事。在这里，村委闲话区也比以往来了更多人；太婆以前很少到那里听他们说三道四关于各家的家常闲话。而这时候外婆也早早趁天没亮就到农田干农活，太婆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把脚步慢慢的挪进那里。远远一看，只看见李婶一个人在手舞足蹈的，自导自演的；其他村民则听得津津有味，非常入神。

当太婆走近想听清的时候，只见得太婆脸色气得通红发热；李婶还没有发觉，这比昨晚更为严重了。到底李婶在那里说三道四些什么闲话呢？把太婆气得如此的愤怒，万万没有料到李婶居然把昨晚太婆“无缘无故”冲她发火的事情经过通通在村委闲话区一一道说。

“昨晚我跑去小娣丫头家去问候她家人（外婆的名字叫林招娣，在这简写小娣），没有想到她母亲冲我大吼大叫的。我好心问她女儿上山有没有回家却被臭骂一顿。你们来评一评理了，我做错了甚？”李婶摆弄着一副受委屈的可怜样。旁边的村民也随着李婶的话语开始讨论我太婆的为人和我外婆到底是死还是活着。就在李婶抱怨不平的时候，太婆就气得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和大伙抱不平，来博取同情的什么；你简直丢脸丢到家了。”太婆气得说出平时没有的粗话语气，手指一直指向李婶。太婆没有半秒脚步是停着的，总徘徊来去地不断骂着李婶不知廉耻。

“我……我怎么了？问问你们家的丫头有没有回家，我还做错了不成？”她依旧装着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说到这里，其实村里村外都知道李婶这个人的毒蛇嘴巴，但那些人又欢喜她常常拿别人的家常琐事来乐大伙，都几乎每家每户知道了她的声誉。太婆气得又再次大发雷霆，开始有点忘了自己已经不像是正常人了。不知道是太婆对自己家庭尊严的守护还是疼女儿的心情作祟，太婆就好像走火入魔似的。

“你这个李婶啊，你昨晚真的是这样问我的吗？你把你昨晚的话说给大伙听听，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啊！看你是不是说得也太过分了点？”太婆站在李婶面前，手指着大伙对李婶说道。大伙的眼光都一一转移到李婶身上。支支吾吾半天，我……我昨晚是……李婶开始意识到自己昨晚所说的话。“你现在讲不出来吧，我来帮你告诉大伙；她昨晚匆匆忙忙来到我家竟然问我家丫头死了没有？你们说说这话是不是太伤人了。”太婆面对大伙一字一句地复述，脚下的步伐总是不停来回徘徊着。太婆是因为太心疼外婆了，所以说到嘴边的话，眼泪也从眼眶滑落下来；不过太婆很快速的把眼泪抹去，生怕被大伙发现她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在太婆一轮的争执后，这时候大伙就开始讨论李婶的毒蛇嘴；向来被村民热捧的人物如今堕落了被村民逐一地数落。有的人还叫喊李婶想太婆家人赔礼道歉的，又有的人还在疑惑外婆是否真的身魂在世，还害怕来向他报仇雪恨的。从她自己独往山上割草至今没有一个人看见她的人影，李婶还心想着太婆只是掩饰失女之痛罢了。但是最清楚的当然是太婆自己还知道她家丫头还好好的活着，还心疼着她趁着家人睡觉天没亮就出去田里干活了。她起得比任何人都要早，就连公鸡没打鸣前就担着挑水桶去了。在场静静思索的太婆并没有把心里所想的一一告诉大伙，因为觉得这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

还处于万分尴尬的李婶在大伙的数落下，不得不向太婆赔礼道歉。就这个时候，向这村委闲话区走来的是隔几家的王姨，她在附近问了旁边的人发生什么后；当她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她也参与数落李婶，你李婶也有今天的报应了。心想着叫你平时不多管管自己的毒蛇嘴，总是把该说的说了，把不该说也是说个不停的，现在活该了吧。其实王姨看到这么一大群人在这还以为是什么国家大事，又还以为是中国共产党的干部领导来访呢，没料到原来是这不成事的破事。

王姨是从农田刚回来的，在农田那里和太婆是隔壁田邻；故然她也知道太婆的丫头还活着的。她多是想多看几眼李婶的不堪，最后笑着对大伙喊道。

“你们大伙还真信李婶的嘴巴啊，说出来的话哪有几分可信的。顶多七分疑惑三分半信半疑的，我看你们大伙聚在这里还以为什么大事件呢？张大妈就冲着王姨喊话，你都不了解当局的情况，你在这里瞎指挥甚嘞？张大妈一边掰着玉米棒一边嘴边叨叨着。”那你知道我是从哪里刚回来的吗？我刚从农田里回来的，回来路上我看着她们家丫头还在挑水灌天呢！你知道个甚啊，就知道在这里瞎热闹的。“王姨笑呵呵地回道。张大妈掰着玉米棒突然就停了下来，起身就离开了。就这么一下子，在场所有人的疑惑都解开了，顺带也帮李婶解围了。以后又可以在这里尽情的说闲话了，太婆没有在这个鬼地方逗留太久。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就真的成了发了疯的颠婆子。

村委闲话区的人潮也散开了，大伙去干农活的去了农田，去工地开工的也去了工地；几分钟后，刚才热乎的闲话区一下子就冷清了，整个闲话区都寂静得只听到树上的鸟鸣。在那里好像有一个老人独自在那躺着，他好像没有参与任何舆论，就好像一个死人角色的跑龙套。他还是躺得很舒雅，仰着头看着蓝天白云，又举起皱皮的手指数着飞过头顶的飞鸟；嘴里还喃喃自语的。不知是数着飞鸟的数目，还是对这场言论作出最后的定论，这一切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的。

日照当下，半日悬空，天气开始炎热了起来；农田里的，工地上的，人人都汗流浃背的。是啊，如果他们不劳动就等于活活把自己饿死。这般酷热的天气，除了太婆会想起外婆还，会有几个人也想起这个普通的丫头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