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花未必不香（《人生琐谈》五十二）
世间的生物大约也同人类一样，是喜欢热闹的。所以春天一到，那些游蜂浪蝶就像发疯一样，成群结队的追逐着鲜花，好像春天的花朵是最香的。待到春去秋来，在雪压霜欺中的菊、梅盛开时，早已不见了蜂蝶的踪影。菊、梅是被人们称为冷花的。是这些冷花缺乏沁人心脾的香味呢，还是那些蜂蝶们缺乏眼力，没福消受它们呢？这确实有必要考察一番。
菊、梅本为高洁之物。据赏花的行家说，菊、梅不但格调高雅，而且清香袭人，因为它开花在空气洁净的秋冬，没有杂花的干扰，其香味堪称“一品”。生活在大观园鲜花丛中的林黛玉在咏菊时，就咏过“口角噙香对月吟”的诗句，菊花香味之浓，可谓溢于言表。一生酷爱梅花的南宋大诗人陆放翁，写过许多咏梅诗，其中有一首《卜算子》极力称赞梅花之香，说它“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可以说，梅花是“香彻骨”的了。可见蜂蝶不恋菊梅，并非菊梅不香，而是另有其它原因了。
人是社会的动物，爱热闹是人的本性之一。但有时也会犯蜂蝶同样的错误。譬如，选工作只选大单位，不选小单位，一方面大企业人才积压，另一方面小单位人才匮乏；研究学问，只选热门，不选冷门，一方面有些课题争着搞，另一方面有些课题没人搞；选派干部，条件好的单位争着去，老大难单位没人去。这种情况，往往形成极大的反差，一方面熙熙攘攘，另一方面冷冷清清。其实，小单位出了大成果的，冷门爆出热门的，老大难单位展翅腾飞的，却比比皆是。被冷落的专业和单位，有时却恰恰是有志者的用武之地。李四光这个对新中国石油工业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著名地质学家，当年不就是毅然决然选定了受人冷落的地质专业，而成就他一生的伟业么！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可见，冷门未必无所作为，这同冷花未必不香是一个道理。
不过，要在冷门中做出令人瞩目的成绩，却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冷门之所以冷，就是涉足者少，如同人迹罕到的处女地，条件差，没有多少可供借鉴的经验。要开垦它，就要自己去摸索，去创造。在这里，需要的不是那种追逐热闹的精神，恰恰是埋头苦干，耐得寂寞的精神，是坚强的意志、毅力和顽强不屈的进取精神。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蜂蝶为什么不能消受菊梅的清香了。这不仅仅是眼光的短浅，更主要的是它们缺乏抵御风雪、严寒的顽强的生命力。就像唐朝农民起义领袖黄巢一首《咏菊》诗中说的：“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是“蕊寒香冷”吓退了它们。它们毕竟只是一种只能在春暖花开中生活的可怜的昆虫，而不是敢于冲风冒雪、搏击风雨的雄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