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灶之补大牙

大侄女是牙医，崴了脚。我今天去补牙，大侄女让她的徒弟给我补牙。

大侄女给我补牙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点疼，我就吱吱儿地叫，真真假假抱怨，大侄女表示勉为其难。

今天，换她的徒弟来为我补牙，我立刻勇敢起来了。

我躺在牙床上，看这小大夫拿出工具。

他把一个大针拿起来，又放下了。我长出一口气，尽可能放松了。然而，他又拿出一个更长的针，又比较一下，又放下了。我再深吸一口气，不能再放松了。而这小大夫第三次拿起更大一号针，然后，放到了手里。我躺在牙床上，实在不能再深呼吸了。

小大夫为我围上手术巾，动作很轻柔，他轻声说，"您不要紧张啊！"

我真心很紧张，这是个年轻的男大夫，手劲儿多少大些了。

我仰着脸，眼睛斜了起来，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手里的大针与水枪。

这个水枪闪闪发亮，在大侄女手里时，很乖巧玲珑，到这大夫手里，摹得凶悍起来了。

我抖抖大腿，发现脚丫子还有直觉，能够随心所欲地颤动，我不能咬牙了，我的嘴巴边挂了个小钩子，我的病牙照进了牙床边的小屏幕里了。

治牙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啊，比牙医更辛苦的绝对是牙疼病人吧。

我躺着，只看到大灯，然后，嘴巴里放置了水枪。我知道它不是水枪，可我只觉得这水枪比手枪更可怕。

它不仅能喷水，还能钻大牙，而且，它发出"吱吱呀""吱吱呀"得声音。这声音从牙尖传到喉咙深处，沿着咽喉要道，哧溜哧溜地传到了心尖尖上。

小大夫手劲很稳，大侄女手劲要小得多。我只觉得大牙成了巨木，要被旋开挫开，再组合成新的家具。

耳边传来蹭蹭地水流飞泄的激荡声。嘴巴里灌满了清水与药液，大牙牙根发酸，发木，却没有疼痛的感觉。

我忽然心疼起大侄女来了。

我站在牙床旁边的时候，大侄女面对一副一副的大嘴巴，一口一口的大牙床子，还得留意着大牙主人的情绪变化。

病人张开的大嘴巴，一天又一天，吞去了牙医许多青春吧。

我听着水枪钻大牙的声音，一轮过去又一轮，吱呀呀呀地呻吟，害得我心里虚起来，再也不敢抱怨。

两个大牙修了一个多小时。间歇得时候，小大夫要求我歇一歇，我实在不敢休息，我怕我出溜了病床，就打死不再上病床了。

大牙换好了棉花，小大夫举着一团棉花，我拼命去看这药棉花，觉得不应该占这大便宜。大侄女塞进我牙齿的棉花要小得多了。这一大团棉花，要被这大手慢慢塞进我的牙齿，我真心想要小得多的药棉花啊！

小大夫慢慢把棉花塞进我的病牙，我拼命张着嘴巴，一再告诫自己，再怎么算，我也是大侄女的长辈把？这小大夫是大侄女的徒弟，我再怎么怂，也不能出溜下病床！

大牙终于修好了，我抬起头，爬下床铺，晃晃悠悠地下了楼，冷风一吹，我忽然想起大侄女被崴伤的脚。

"大侄女。"我接通她的微信，"你看脚丫去了么？"

"我刚刚看完脚。"大侄女说。

"哦！"我说到，"看脚丫的时候，一定要忍着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