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你自己【第九章】

后来小宝来了，带走了婷婷。

我终于开口了，平静中带着强烈的愤怒。也许我真是在错觉中吧，对她说出无可挽回的话：“为何要伤害一个无关的人呢?她还只是个孩子。我只是说爱上了你，就是虐待了你吗?想让你换个工作，就只是同情心泛滥吗?还是因为不应该接受你的身体诱惑，表现的跟正人君子一样，对你坐怀不乱才叫是爱你吗?是谁更在意你KTV小姐的身份，我吗?为何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刺激想保护你的人呢?世界在你眼中，就都是虚伪?只有占有你身体而无一丝情生才是正常的吗?你怎么没有人的情感呢?你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你有病，得治!”说完这些，也没等她辩解，就径自离开了，头也没回，心中说不出的无助，我能感到我手在发抖，那是因为愤怒?因为悔恨?还是因为伤心?这真是一个错误的地点，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错误的聚合。

接下来，我奇迹般的康复了，不是指肉体，是精神。也许我真的只是陷入了错觉的爱中，感谢她让我看清了自己，我并不是一个只为爱活着的人，也许我还没真正爱过吧。一周的恢复期果然只需一周，就解决了最让人头疼的情感问题。

没日没夜，废寝忘食地研究工作，让周围所有人都深感意外，似乎才发现，什么才叫做搞科研。我将自己的项目，公开成几个关联的小项目，将必要的研究内容分散在其中，组织对我的这种方式也给予了肯定，并看到我从混乱中恢复正常，热情满满地积极工作，更加相信我可以胜任此任务。

让我自己也感到兴奋的是，以前在云上基地没能想通的问题，在这里却看到了解决的方向。可能是以前试验条件过于优越，让我省去了不少中间过程，走的并不扎实，而现在从基础再一次梳理，一些中间环节问题的解决，让我对整体的掌握，更加全面深刻。

王校长返回学校后，也没有主动联系我，我因工作也还顺利，打算取得一个新阶段性成果后，再去报告进度。时间一过就是三个多月，终于成功的时候到了。我采用了一种让潜意识稳定、固化入意识，然后通过将意识信号提取转化成影像的办法，而不是像以前直接读取意识。有了潜意识的深层信息，会让意识变得更加容易解读，影像也会更加清晰有条理。而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如何让潜意识稳定、固化入意识，而我终于合成了完成这一环节的特殊试剂，我跟它取了个名字叫“固梦剂”。

我将固梦剂装进试管瓶中的那一刻，突然脑海里想到我上的那堂制作香水的试验课，想到我当时是想给某人制作一瓶香水的，而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在想起她了。

很快我就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王校长，王校长以学术研讨为由，第二天就同我一起出差离开了Z市。

这里是另一个隶属于云上的小型试验室，但对我即将进行的试验来说，已经足够，我们来这里仅仅是为它的保密性。

试验此次是在白鼠、白化兔、狗和猴子上分别进行试验，以测试安全性及有效性。结果二周后出来，在提出意识及梦境方面，比以前有长足进步，基本达到预期，再现性稳定有效。但试验后的动物基本上都会出现神经性障碍，原因应该是使用了固梦剂后，试剂对生物精神细胞产生了未知副作用，生命虽然无危险，但变成痴呆的可能性非常大，因此在安全性上还存在明显缺陷，暂还不能用于人体。

组织对我的成绩还是给予了很高评价与肯定，但仍需要继续改进下去，汇报了相关数据及成果后，第三周我们又回到了Z市。

车送我至小区不远一处空地停下，临下车时，王校长与我并座后排，将我留住说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我。看他神色略带犹豫，我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正想说如不方便就算了，王校长还是说了出来：“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喜欢上了一个KTV小姐，还记得吧。”

我心一颤：“恩，她叫小梅。”

王校长对我这个平静的表情还算满意，持续道：“你能忘了她最好，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她并不单纯是一个KTV小姐这么简单，她是被敌对势力安排接近你的间谍。”

听到这个我仍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但心已乱，这乱来的太突然、太震撼，让我没法一时消化，现在的表情是明显消化不良的结果。他看我还没什么反映，对我更是放心，接着道：“既然她身份已经暴露，对我们其实并无太大危险，只是她还有一个身份，可能会对你产生影响，所以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你真像。现在看来，你还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我想我们是可以相信你的。”

“还有一个身份?”我不知道那将会是怎样一种身份，我对这个真相似乎有所恐惧，但又不得不去知道。

王校长解释道：“她的真名叫徐红梅，今年28岁，与你档案上记载的唯一女朋友是同一个人，只是她整过容，又事隔近十年，你没认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听到这些，心没处放，一切都没处放，一股想吐又吐不出的感觉，想要掏空自己，掏空就干净了，就空白了，但这只是奢望。我忍着、扛着、坚持着，不让自己情绪崩溃，说道：“王校长，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我一刻不敢停留，走时连车门都忘记关上。如果我能看到王校长的脸，那一定是一副看穿一切，终究对我失望的脸。

我吐了，没什么可吐的我，还是吐了，全是苦水，我只有苦水可吐，怎么会越吐越苦呢?吐可以把记忆也吐掉吗?实验证明越吐越清醒，到无物可吐时，就是彻底的觉醒。

我想起了一切，那是我自己强制遗忘的一切。

那年我大四，她高三，与其他人一样，我们都处在人生的转折点上。她是高贵的公主，我是贫贱的孤儿。与很多故事一样，我们都处在无缘的两端。本就不该有缘，一有缘必是孽缘。

这孽缘仅仅是缘于距离，她们家虽是高门大户，但也大不过整条街，一街之隔，一在街头，一在街尾。这情景很像是宋代李之仪写的一首《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想我是负了她的。那时虽然我很自卑，但并没有装作自尊心很强，我是很老实的那种自卑。我认为只有认识真实的自己才能做出正确的改善，所以我的自卑，多数时只能叫做自知之明。老师给我的评语就是“知己者智 自知者明”。

但公主毕竟是公主，天下的公主基本都一样，即有优越感，又具同情心，还富冒险精神，因此她对我的好，可以用伟大、光辉来形容，没有一丝不纯，就跟婷婷一样，对爱的人，表白的直接而真诚。记得那是我学生时代的最后几个月前，很多重要的时刻都被重叠了，她对我的表白、我唯一亲人奶奶的去世，被云上组织看上，都在那个时候，这些构成了我人生的转折。

她约我在老地方见面，那是她爸单位管辖的一个文化广场，有时广场上会放些露天电影，举办个表演活动什么的，她爸是市文化局的局长。

那天月朗星稀，广场少有的安静，但我们都知道抉择的时刻到了。

她拉着我的手，我们并肩靠着，坐在一排排看台石凳当中。她轻声道：“以前我都是说喜欢你，不想用‘爱’这个字，你知道我说的喜欢就是爱吗?”

“恩，知道。”我答道。她侧过脸来，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听到她说：“我爱你!我爱你峰，我爱李志峰!”连续三个爱，满满当当的情意，谁听了都会醉，我却有点苦涩。我只“嗯”了一声。她没等到想要的回应，又道：“你不说爱我吗?”我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说道：“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一连三个喜欢，也是满满当当的情意。她知道我的喜欢也是爱，本也不必说的，但她这次要的不是喜欢：“你就不能用下那个字?”她有点生气，又有点紧张，眉头都有点皱。“不能，用了我们就不能分离了。”我还是不得不说出这极不情愿说的话。

“为什么?你要跟我分手?”她问，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是你父母不让我们在一起，他们说我配不上你。”我回答时平静得很，希望她能理解这平静传达的正确意思。

“你现在才说这些?为什么要吻我?你我的事跟我父母有什么关系?”她一连好几个质问，但这些我都想到了，回答起来并不困难。

我解释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自然要吻你，那是情不自禁，拖到现在还是因为太过喜欢，希望时间能带来奇迹，但奇迹并没发生，所以只能止于喜欢。”

“带我去开房，我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谁也分不开我们。”她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拉着我就要走。我没想到她会这样，有点不知所措，真正的自卑感发作了，是的，自卑感多以道德感来隐藏。在我心里只能用最珍贵的东西来换取她，如果这东西不是我的，或是不够珍贵，那么即使得到了她，对她也是侮辱，对自己更是放纵。我骨子里还是自尊心在作祟，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才有的自尊心，可笑又强烈。我跪下来，我要赎罪，为了这孽缘，说道：“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我也不能，我真的不能，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这样爱。我看着你害怕，害怕不小心毁了你，毁了你就毁了我自己，我还有不能辜负的亲人……”我真的是在乞求她，求她放手，这里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又是不能承受之重。

“你竟然跟我下跪?是你负了我，也负了你自己。”说完她已是眼泪如注，我也是一样。

时间还是可以创造奇迹的，我不但学会了遗忘，更用自己的努力跳入了龙门，当奶奶离开时，她是喜悦的，我没有辜负她，但去辜负了另一个人。

如今这个人又来到我身边，我是不是又负了她一次?以前她是公主，现在却是KTV公主，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我娶她呢?是不是就可以挽回?她知道我是谁吗?她到底是爱我?还是报复我?往事清醒了，现实却是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