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你自己【第七章】

她将自己裹好，不知是出于羞耻还是出于保温，眼神变得陌生，冷漠说道：“劝你不要爱上我，也别想我会爱上你。你要为这一夜买单，再给三百即可，我跟你说过，我的人并不贵。你也不必承诺我什么，差的三百我可以借你，你还不还皆可，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你继续说完。”我虽然有点失落，但还不至于崩溃。

“没有了，你可以走了。”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选择还钱，但又没钱，请告诉我你要什么承诺。”我语气平和，看不出一丝意气与冲动。

“嗤，你不但心这承诺你承受不起?你同我不是一类人，纠缠上我对你没有一丝好处，你要想清楚。另外，我若是说出承诺，就由不得你逃避，别让我缠上你。”她说完，起身，自顾穿衣，不再看我。

到了这一步，我想起了影视中那些大侠们的话，说什么只要不违背良心道义，又是自己可以达成之事，便皆可应允云云，硬拿起勇气说到：“除了让我无意义的死外，一切依你。”说完心中凛然。

“如果你的死对我有意义呢?”她迫问道。

“那便拿去!”我作义无反顾状。

“你真想好了?我这可没有后悔药。”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答应。

“你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了，你现在可没醉。”我这是在刺痛她吗?

“我要你看着我死。”这就是她要的承诺，如此沉重的话题，说出来时如此轻描淡写。她没有要我的回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知道我会是这个反映，所以她早就对我说过，一旦她的要求说出，我就不得不接受的，所以我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连接，关于她的死的连接，那是她最重要的时刻，我而必须见证那个时刻。这对我有意义吗?对她又有意义吗?如果我先死了呢?她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她已经穿好衣服，现在却又在帮我穿衣服、然后是裤子、然后是袜子、然后是鞋。我任她摆布，就像是一个人偶，没有思维。一样她也没有一丝情绪，一切就像是程序在执行，一旦按下执行键，就不可避免地要进行下去。

接着她拿过我的手机当面拨了一个号码，那是她的手机号，等铃声响过后，还给我时说道：“存下这个号码!找你的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必须要回应，那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其它任何时候都不要用它来找我，我也不会找你。听明白了吗?”

“如果我死在你前面呢?这不算我食言吧”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个明白。

“那是你用这个号码的唯一理由，我自会找到你，让你不会食言。”

她说时没有一丝思考，这也是她早就想到过的吧。

“哪万一，我不小心碰到打错了，又如何?”我不得不问清楚，这个问题对我太重要了，特别是这种“死亡电话”，总要考虑一下意外情况吧。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下我，道：“如果你不小心打错了，你就食言了，并且会不小心的杀了我。”然后对我笑了笑，又失落、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别这么轻易地犯那样的错误好吗?你如此这般地要来这个承诺，就是为了这样轻贱它吗?你既是这样无聊的人，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沉重的事?”

听到这些我已经是不能自已，我情绪激动，眼中已全是泪水，我搂着她近乎歇斯底里道：“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这就像是有根线在牵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说不能让我爱上你，你也不爱我，好，这些都行，可为什么要我看着你死?我不想你死，也许你快要死了，也许你不会死，也许就是跟我开玩笑，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有感觉，我不想跟你没有关系，不想就这样，但也不想你死，我想知道你要的这承诺是假的、是没用的，就是个玩笑。你就不能对我说点真心话，你说你非要喝醉才能正常和我说话，我还是不明白。你不让我关心，也不让我爱，也不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那为什么要让我看着你死呢?我不明白，现在也不明白，你还要让我在不小心时杀了你，我真不明白，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让我见到你。我爱你，可能就是在第一次见你时，就爱上了你，我也不想这么快承认这就是爱，我也不会随便爱上某个人，可你是块冰吗?为什么要冰刺爱你的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没有意义，要让一切都没有意义呢?你莫名其妙，我跟不上你，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却将你的死与一个电话号码硬要连在一起，为什么?你这么聪明，知道我想说什么，明明就是你自己轻贱自己的命，却要让我来承受这一切。你竟如此恨我?我不要记你的这鬼号码，你记我的，有事没事的就打给我，我想听你的声音，和你聊天，别说死的事，你死了要我如何活下去?”我本想组织下语言，但没忍住，眼泪就不自觉地下来了，也就不想在忍，把心中想说的、要说的就这么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平静下来时，眼泪已浸湿了她衣领。

“叫你别爱上我的，看，这还是男人的眼泪吗?怎么比女人还多。”她用手擦着我的眼角，又叹了一口气，像是母亲对孩子般温柔道：“无论如何你还是要看着我死的，电话我们就随便打吧。”

“你是生病了吗?还是有什么困难?不会很快就要死吧!?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老实告诉我好吗?”我仍有点情绪不稳，关爱心疼的眼神我想只有盲人才看不出来。

她很快恢复到以前平静的表情道：“我不会很快死的，即使死也不会死的很难看的，不用担心。我的人你已经有很多了，还有一部分，我自己也给不了你，别太贪心了。好了，今天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也想休息了，要找我很容易的。”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她，那时已经是正午，无巧不巧、出KTV时正好撞见绿茶男，他先看到的我，主动跟我打了声招呼：“辛老师，昨晚你也在这里过的夜啊，我跟你说的没错吧，这地方绝对靠谱。”然后“呵呵”两声说有事先走了，不能送我。

带着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虚脱感，漫无目的的走着。十年来半封闭式的科研生活，封闭的不只是我对过去的记忆，更是对实现的隔绝。那时，我努力将自己从泥泞中争脱出来，来到一边白色包围之中，干净、无尘、无菌。我以为这就是所谓从地狱进入了天堂，是神的眷顾我才能活着进入天堂。天堂让我的才能发挥地更加淋漓尽致，同时去除了对我有害的部分能力，这不是神的眷顾吗?

这个世界上我已没有亲人，当我最后一个亲人，我的奶奶离开我时，我也并不悲伤。她做完了她应该做的事，看着我考上大学，出国深造。我一离开，她就过世了，好像是安排好的。是不是每个人都被如此安排好了?人的使命结束了，生命也就结束了?

现在的我似乎又回到了这泥泞中，脑袋里像有条蛰伏已久的虫，正在渐渐醒来，一点一点的蚕食我那自以为豪的所谓天赋，同时又一点一点的吐出那曾经的点点滴滴……。

耳边突然一声鸣响，一辆的士停在我的面前，司机正透过车窗冲着我大声说话，还不时打手势，像是叫我上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车了。坐进车里，他还在一个劲地说，什么这个点正是中午交接班时间，很难打到车什么的，真是个热心的哥。车直接就开动了，十分钟过去了，我才意识到他竟然没问我要去哪。我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吗?我还没跟你说去哪吧?”

司机道：“你想去哪我不知道，但你该去哪我是知道的。”说完看了我一眼，道：“你要去见一个人。”再也不是刚才那个话唠哥的样子。我“哦”了一声，正要开口，被他一声：“到了再说。”生生制止。

这一静，就足足过了近二个小时，车在城中左转后绕，停停走走，最终停在了一片公共绿地边。司机用眼神示意我下车，然后就开走了。

哎，随便吧，不知见我的是谁?周边人不多，但我也看不出是要与哪个碰面。反正以不变应万变。我找了个石凳坐下，脑子里还是小梅的影子。现在所有的神秘感，都被小梅的不可琢磨冲淡了。不知不觉就做起白日梦来，看不见眼前这个世界。

“幸老师，辛老师。”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回过神来一看，吃惊道：“王校长?怎么是您?”

在学样时与王校长虽见面不多，但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老好人，位高而无能，生活在云端上的闲人，想不到还真在云上。

王校长已与我并排而座，表情俨然道：“辛老师，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你的情况我非常了解，可能比你自己还了解的多些。”刚从小梅身上回过魂来的我，正欲说句完整句子问个明白时被他接下来的话及时制止了。王校长道：“你先听，我会让你发问的。”然后他将视野投向远方，我也自然的跟他一样。他继续道：“自从你走出云上基地，这近两个月来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是国家培养的高级人才，一名科研工作者，但你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科研人员，你身上还有国家机密与国家使命。但你也是人，当一个人的工作生活环境突然改变后，总要经历一段适应过程，所以我们没有出现。”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没动静似有在听时，又恢复了姿势继续道：“你工作需要的场所、设备已经好了。希望你能马上进入工作状态，要强调的是所有关键数据只能留在你的脑子里，不能做其它任何形式的记录与保存。所有项目敏感材料你只能以普通材料来加工合成，或是以其它合理名目掩盖。你的性格虽然不适合做这种保密工作，但你的天赋可以帮你，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敢放心让你来的原因之一。另外，万不得已，不要主动找我，最近我也要离开一段时间，刚才送你来的司机，叫伍全，你有什么问题可以主动找他，他会在你附近出现，顺便做你的司机兼保镖。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KTV认识的。”我说的时候有气无力，像是在自语，又似乎对刚才他那一长段交待没有过心里去，有点薄了他面子。他说道：“我们正在调查那个叫小梅的人，你至少也受过基本的保密训练，别忘了你不仅是你自己的，你更是国家的，尽快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把工作进度赶上去。据情报说，海外某集团已快要将试验用于人体身上了，可能已经超过了你试验的阶段，孰轻孰重你要有分寸，别辜负了国家。”

他并没有解答我的问题，只是给了个警告就走了。感谢他还知道我的方向感不好，又处于思想混乱中，有一个当保镖的司机真是让我深感倍受组织关怀。刚才送我来的司机又出现了，真希望他是一个呼保应的角色。他送我回家，给我了联系方法，还给我打包了盒饭，竟还是我爱吃的牛肉滑蛋，一路无语，表现的既专业又周到，让我对心有灵犀有了另一层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