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豆腐的大姐

“豆腐，卖豆腐了。”天刚蒙蒙亮，清脆甜美的叫卖声在村口响起，我们几个小孩子一窝蜂跑了出去。

卖豆腐的大姐已经放下豆腐挑子，四邻八舍听见叫卖声都出来了，东边的大奶奶用瓢端了几斤黄豆，南山的二叔手里捏着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大家见面寒暄几句，开些不疼不痒的玩笑话。大姐人俊俏，嘴巴又甜，大老远就招呼这个婶子那个大爷，老少爷们都喜欢买她的豆腐;大姐开始忙碌了，给大奶奶称了黄豆，割了豆腐，接过二叔的毛票，把豆腐方方正正的放在二叔的盘里;不到半袋烟的功夫，大姐的豆腐兜售一空。大家端了豆腐没有离开，各自找个石头坐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拉呱，卖豆腐的大姐也不急着离开，笑盈盈听着大家说话。大姐是邻村的，每天都来得很早，为人和气，还是个姑娘，一些半大青年总是想入非非，有句没句的搭讪。那时候小孩子没地方玩，我们也喜欢看热闹，大姐有时候卖豆腐剩点渣渣，总是分给小孩子每人一点点吃，豆腐那时候可是稀罕物，所以我们几个小孩子每天都早早等着大姐来卖豆腐。

记得很长一段时间，卖豆腐的大姐没有来卖豆腐，清晨没有了声音甜美的叫卖声，老少爷们也不再街上拉呱了，我们几个小孩总觉的少了点什么，有时候站在街头眼巴巴看着远方，希望看见卖豆腐的大姐。后来听大人说，大姐结婚了，好像是换亲。大姐的弟弟有点智障，不好说媳妇，大姐的父母为了早日抱上孙子，让大姐给弟弟换了一门亲事，据说大姐的对象年龄很大，长得很丑，脾气也暴躁，不是个玩意，大姐刚开始不愿意，父母以死相逼，大姐为了弟弟，含泪嫁了过去。大人们说起此事，纷纷摇头，这么俊俏的姑娘找了这样一个男人，白瞎了，真是好花插在牛粪上，我们小孩听不懂什么意思，只知道大姐以后不来卖豆腐了，心里空荡荡的。

大约一年多了，小孩子们差点把大姐忘了的时候，在一个清晨，村口响起了大姐的叫卖声，只是声音没有往日的甜美，听起来有点沙哑。我跑到街上的时候，已有很多人在那里，只是不见大姐的豆腐挑子，我很纳闷，只看见大姐蓬头垢面，眼神呆板，没有了往日的清澈，身上破破烂烂，大冬天竟光着脚丫，见了人就会傻笑。大人们摇头叹气，“你说这么俊俏的姑娘竟癫了!” “谁不说哪，她那对象不是个玩意，经常深更半夜打她。”“都怨她爷娘瞎了眼，给她找了一个这地方。”“不找怎么办，她那潮巴兄弟谁跟?”从大家的言语听出，原来，大姐结婚以后，在婆家整天累死累活的干活，她那个男人天天喝酒，喝酒就往死里打她，大姐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更惨的是大姐怀孕了，他对象深更半夜喝醉了一脚把大姐踹到凉水缸里，小孩掉了，大姐也疯了。人家婆家嫌大姐疯了吃闲饭，不要啦，送回来娘家，大姐的兄弟媳妇一看，也回了她娘家不来了，大姐的弟弟整天嚷嚷找媳妇，老两口以泪洗面，大姐疯疯癫癫，没有人过问。

后来听说在一个寒冷冬天的晚上，大姐失足掉到河里，没有人看见，淹死了，我们小孩子听说，竟然难受了很长时间。

多少年过去了，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卖豆腐大姐美丽的身影，耳边响起甜美的叫卖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