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八）

(八)

自从小双走后，阿冰形成了一个习惯--每天都擦好几遍小霜的遗像，每次都擦了又擦直至擦得一尘不染，总是放两个小霜最喜欢的水煮蛋。一擦就擦了十来年，鸡蛋也从未断过。

一天早上，阿冰从外边买菜回来，一进门就踩到一个啤酒瓶，满屋狼籍。人高马大的阳阳正一头栽到柜里翻着找着，一件接一件的衣服被扔到地上。听到动静，阳阳从衣柜里抬起头，斜着眼，满嘴酒气地问：“钱呢，放哪里了?”“我哪儿有钱?”“保险公司不是赔给你们我姐的意外险的钱了吗?”“这都这么多年了，那点儿钱早没了。”“哼，要不是你们拿着我姐用命换来的钱，胡吃海喝，使劲挥霍，而是把那钱存到银行里，光利息也有不少呢!算了算了，跟你们这样的说不清。那咱家房子的拆迁款呢?”“那钱不是还没下来嘛，再说了你也知道你爸爸病了，做手术需要钱，我还正发愁从哪借这笔开销呢!”“少糊弄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爸爸那病根本没得治，花多少钱都是白搭，那就是无底洞!到最后还得人财两空。你为什么宁愿把钱花在一个怎么都要死的人身上也不愿给我?”啪的一声脆响，阿冰和阳阳都愣住了。阳阳捂着脸，震惊而又受伤地看着妈妈。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哄着他捧着他的妈妈竟然会动手打他。阿冰也慌了，满脸心疼地说：“打疼了吗?我看看，我看看!阳阳，对不起。妈妈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爸爸病得那么重，家里又是这种情况，妈妈心里很乱很烦，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知道的我们最疼你了。”“少假惺惺地恶心人了，我姐是你们亲生的，还不管不问的，甚至最后害死她了，更何况我这么个不知道从哪捡来的。你们除了爱麻将，还爱谁啊?你俩深更半夜的都不回家，家里漆黑漆黑的，就扔我一个人在家里，你们想没想过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孤独?你们一天天的不着家，想没想过家里的孩子吃没吃饭?想没想过还有个孩子需要你们去参加家长会?想没想过我的作业不会做去问谁?你们知不知道我也不愿意每次考试都考那么差，每次都那么丢人，我也是有自尊的!你看看你都给我穿了什么，戴了什么，让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阳阳的声音越来越大，阿冰的脸越来越白，最后一点儿血色也没有，浑身颤抖着：“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和你爸省吃俭用的，把钱都花你身上了。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可事事样样你姐姐跟你都没法比，你吃剩的用剩的都轮不到你姐。自己不学好反倒怨我们了?是我们让你学吸烟的?学喝酒的?学泡网吧的?三天两头被老师叫到学校，要多丢人就多丢人!你三番两次跟人家打架，这个学校开除了，转那个学校，那个学校开除了，转下一个学校，我和你爸爸担惊受怕的，还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最后呢连个高中都考不上。。。”“行了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给我两千块钱!”“没有!”阿冰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拿来吧，你!”阳阳欺身上前，伸手抢钱。俩人终究体力悬殊，阳阳抢过钱，一把把阿冰推倒在地。“还说没有，这不就是钱吗?还不少!”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混蛋!那是我刚刚借的，那可是你爸爸的救命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