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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糍粑

推荐人:白开水 来源: 阅读: 2.51W 次

又到打糍粑的时候了。

打糍粑

每年刚刚进如阴历的冬月,乡下就开始打糍粑了。

小时候最盼望的事情之一就是六角湾开始打糍粑。打糍粑了,就标志着过年已经不远了。

其实,作为小孩子,并不是喜欢打糍粑,而是喜欢打糍粑的时候的那一股热闹的气氛。

每年打糍粑都是乡下的一件大事。说是大事,是因为单靠一户的劳力是打不成糍粑的,需要十几个壮汉一起才能够办到。所以,到了冬月,六角湾家家户户就开始经常联系打糍粑的日子,总是选一个六角湾的劳力全有空闲的时候,打糍粑了。

打糍粑的先天晚上,十几个主要劳力就聚在一起喝酒,讨论打糍粑的石窝子在谁家,打糍粑的木棍在哪家,明天的糍粑从哪家开始打起,中饭由哪家安排,晚饭又由哪家安排,什么时候开始等。一般去年安排了吃饭的户子今年就不安排了。在那个物质非常贫乏的岁月,安排一大桌饭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的,乡里人客气,毕竟很少有这么多乡邻在你家吃饭,多少还是弄一些鱼肉的。

在酒都喝得面红耳赤,吆五吆六的开始胡侃一通后,就各自回家去了。家里的女人等到男人回来,确定打糍粑的顺序后,最先开始的几户人家的女人就开始准备起来。

第二天早上八九点钟,打糍粑就开始了。天气好,温度较高,打糍粑就在禾场进行。几个彪型大汉将石窝子抬到禾场中央洗净,六角湾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事的全都围着石窝子坐着。板凳横七竖八,摆在禾场上,想起来都觉得艺术性特强。

围着自制兜兜的女人们将糯米先泡一段时间,然后放在半人高的蒸笼里蒸。整个厨房里热气腾腾,隔壁左右的女人都来厨房帮忙,烧的烧火,搬的搬柴,分不清人影。

第一锅糯米蒸熟了,女人们用大筲箕将糯米端到禾场,倒进石窝子里。十来个彪悍的男人们一声吆喝,都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木棍,围着石窝子在里面乱倒捣起来。剩下的劳力坐在旁边,等候谁累了,休息时轮上。一些老人就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抽着大烟。大烟是自制的,将烟叶晒干,用刀切碎,用材料纸卷着抽。

当石窝子里面的糯米都被捣的成糊糊样了,这时的糍粑叫“前子”,或是“欠子”。好吃的小孩这时总是围着石窝子转,转的大人们不耐烦,就从石窝子里拧一团欠子给他,小孩接过欠子欢天喜地的跑了。大人们一再告诫,欠子不能吃多,吃多了是会胀死人的。大人们甚至还举出一些吃欠子胀死人的实例,要我们少吃一些。我们当时总是怀疑这个说法背后真正的原由,知道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大人们是怕吃欠子的小孩多,打出来的糍粑就很小,做出来不好看,拿不出手。

五六分钟后,石窝子里的糯米都被捣烂的差不多了,这时最精彩的环节出现。旁边一人手洗净,将石窝子里捣烂的糍粑从窝子里抟成团,拿棍的彪形大汉里一个力气大的,吐两口唾液在掌心,挽起袖子,用捣糍粑的木棍插进糍粑团里,大口一声,将糍粑团举到半空,“啪”的一声将糍粑团砸进石窝子里。

要是砸的很响,大伙儿就哈哈大笑称赞。如没有砸响,就会遭到众人的奚落。有时连砸了几窝糍粑后,就要换人砸了。杨小黑讲狠,连续砸了三个后,将第四个糍粑团举到空中,放了一个响屁,砸歪了,大伙奚落他砸的还没有屁响,满禾场的笑声荡漾在六角湾。

打糍粑所以在我们六角湾也叫砸糍粑。砸糍粑后,在捣一两分钟,出窝子的人就将石窝子里的糍粑又抟成团,放在早已准备好的脸盆里。脸盆里铺了一层纱布,糍粑放进去,抹平,然后倒扣在搽干净的竹铺上,就成了圆圆的糍粑了。

糍粑过几个小时,就要用刀切成一片片,否则变硬后刀就切不动了。切成片的糍粑,放了几天后,就要用水泡着,以防长霉。水泡的糍粑,放几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糍粑的吃法多样,可以烤着吃,煮着吃,蒸着吃,油炸吃。无论那种吃法,都香喷喷的,令人口水直流。冬天的火炉旁,总可以看见草木灰上侧立这几片糍粑,火候恰当,可将糍粑烤的鼓鼓的,像吹了气似的,格外能引起人的食欲。我们最喜欢将糍粑烤成气鼓鼓的,里面变成空心的。咬破糍粑尖儿,露出空心的肚子,将砂糖倒进空心的肚子里。一口咬去,那个香,那个甜啊,还使我怀念。

蔡家的力力一家都喜欢吃糍粑,可以不吃饭,餐餐都吃糍粑。每年他家都打二十来个糍粑,年还没到,就吃得差不多了。于是蔡大爷发话,每人每天一片,不准多吃。有天,蔡婆拿着竹条将力力追到我家门口,母子俩都跑的气喘吁吁。娘问蔡婆,力力犯了什么错,赶着打这么远?蔡婆笑着说,他偷吃了两块糍粑。蔡婆的回答在打糍粑时候都作为笑话成为大汉们的野白之一。

不知从何时起,捣糍粑的情况变了,变成了砸糍粑。十几根木棍变成了一个大木锤,大汉们拿着一个大木锤砸进石窝子,将里面的糯米砸烂,一人一人轮流砸。中间那个用一根木棍将糍粑挑到空中再砸向石窝子的环节也没有了,被翻窝子的人用手在窝子里翻过来就算了。

我不喜欢这样的打糍粑的场景了,总觉得没有什么看头,没有什么味道了。也有大人们怀念还是棍子捣出来的糍粑好吃,但都只是说说,没有回到过去了。

再后来,糍粑都不用锤子砸了,变成了用机器将糯米搅烂。这时的打糍粑,已经不需要十几个大汉在家,一个堂客在家就可以完成了。原来的热闹场面现在变得冷冷清清,原来人与人的交流变成了机器轰鸣的独奏,已经没有一个看客。并且,打出来的糍粑,好像味道更淡,人们的胃口越来越差,吃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以前,乡下人将糍粑作为礼物送给城里的亲戚朋友。现在,乡下很少打糍粑了,乡下的糍粑反而很多是从城里买来的。

怀念糍粑,更怀念那个浓浓的乡味的岁月。

20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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