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虎与鱼美人（六）

第二幕

第五场：海上。深海区

鱼美人、龙王、螃蟹精、刀鱼精、黑鱼精、黄鱼精、一鱼兵一虾兵上。鱼美人困网中。

龙王：各位爱卿，孤的女儿受困大目罟中多时，现在已是气息奄奄，尔等快想办法救她它一救。

螃蟹精：大王，俺来试试。——(近鱼美人试网。回。)大王啊，俺试过了，那罟儿确是有些个说法，你看那纲目啊，说它是圆的，俺一夹它就扁;说它是硬的，俺一夹它就软;俺这两把钳子缝隙太大，空里走着，就当那线儿走了针鼻儿似的不管用啊;俺这就回族里找把封口好的钳子来。

龙王:蟹将军啊，得亏你脑袋是长了钳子后面的，要是长了前面非给你夹碎了不可。你看孤的女儿还能挨到你找着把好使的钳子来吗?

螃蟹精：哎呀，大王说的是，该死，俺倒给忘了这层。只是对付那网儿俺的确没能耐了，再纠缠弄不好连俺也搅进去呢。俺琢磨着兴许刀子好使，还不怕缠着。

龙王: 嗯，你的建议可取;蟹将军，辛苦了。刀鱼将军，孤的身边就你冠以刀名，盛名之下必副其实，你这刀可否为孤一用?

刀鱼精：禀大王，这刀你用咱没得说，不过是其实难副啊。说来惭愧，也不知得祖上因何授的这封号，咱哪儿是什么刀啊，就是身上涂着层亮铮铮的粉儿，看着明晃晃的像把刀子，咱自个还不知道吗，这粉儿再怎么往肉上涂它也涂不成钢不是?咱还不如那个银样枪头嘞，咋又能割东西呢?不过咱还算是牙尖嘴利，两齿锯牙倒也齐整，就用咱这齿锯拉着试试，兴许可行。——(近鱼美人试网。回。)哎呦，哎呦，大王嗳，还没待咱开工，倒是给它先咬着牙了，咱忙着往下摘巴，一使劲的拽掉几颗牙不说，还差点走了牙花子呢;哎呦，疼死俺了，疼死俺了。

龙王:这，这，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都是孤之过，为救小女险些折损孤一员大将;刀鱼将军啊，你还挺的住吗?来人那，快扶刀鱼将军回去。

刀鱼精：谢大王，谢大王，哎呦，哎呦。(一鱼兵一虾兵上扶，同下。)

龙王：众家爱卿，你们还有什么办法没有啊?再这样耗下去孤的女儿真就丢了性命了。

王后、章鱼精上。

王后：(近鱼美人。)哎呦哎，我的孩儿啊，我的孩儿啊，你这是怎了?是谁下的毒手?快救救它，快救救它。哦，大王啊，我的好大王，想出救女儿的法子没有啊?快救救咱女儿吧，再不救它就没命了。

龙王：爱妻啊，爱妻，你先别急，别急啊，孤这不正和爱卿们想着办法吗;蟹将军试过了，不成;刀鱼将军刚试过，还挂了彩。各位爱卿，各位爱卿，谁还有主意没有啊?想好了赶快使出来。

王后：我可怜的女儿，我的宝贝儿，大王，我们可就这一个孩儿啊;哦，想办法，快想办法，大家，各位将军，快救我女儿，救救它吧，它睁着眼睛等咱救它，我，我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它死啊，天啊，天啊。

章鱼精:王后，大王，俺来试试。——(近鱼美人试网。回。)王后，大王，俺让你们失望了。俺原以为俺的手多也灵巧，这回认怂了;那网结打得那个死啊，俺八只手上去都解不开它一个扣;还有那纲啊目的，麻麻地理不出来个头绪，俺的眼睛原本还管得了俺的手来着，这回儿好了，和着线身儿线头儿的搅和到一块儿去，俺的眼睛也跟着花啦了，哪儿还分得出哪只手儿管着哪根线儿啊;那线儿看着软绵的，可俺的手指头比它还柔，一圈绕一圈的弄不明白是线儿缠着俺还是俺缠着线儿，到了也没扒拉出个道道道儿。

龙王：嘿，罢了，罢了，都退了一旁，待孤的利爪破碎了那罟儿。

王后：大王啊，那岂不伤着我儿?

龙王：爱妻啊，伤着是在所难免的，纵救得我儿，伤着些皮肉也没奈何了，孤加着小心便是。

王后：大王，大王小心着点啊;哦，我那可怜的孩儿。

众:大王使不得，使不得;咱再想想，再想想，兴许还有法子;大王三思啊;大王小心啊。

龙王：三思?再想下去吾儿还有命吗?你们且闪开了。

黑鱼精:大王，大王且慢。大王你看，前面来了个人。

黄鱼精：嘿，大王，小姐有得救啦，有得救啦。大王啊，俺认得那人儿，那人叫石槽，俺几回见着咱家小姐与那人儿在一堆儿，那人和咱家小姐好着嘞;你听，那人儿正喊着咱家小姐，他若见着咱家小姐落难一准搭救，想这大目罟是他们人类的玩应儿，他肯定有解脱之法儿，不如等他前来搭救小姐稳妥些。

龙王：嗯，黄将军说的有理。来啊，且随孤退了一旁，闪着那人儿，看他所为何事，是否真为搭救小姐而来。(除鱼美人外众下。)

石槽上。渔船上。

石槽：(执橹。喊。)美鱼儿，你在哪儿?在哪儿?——啊，网标，鱼儿在那儿，快，我的鱼儿，我的鱼儿。(近鱼美人。)我可怜的美鱼儿，都是我害的你;鱼儿不怕，不怕啊，我来了，来了。(下水救鱼美人。鱼美人解脱。)好鱼儿，我们不在网里了，不怕啦，不怕啦;好鱼儿，动一下，动一下，打个水花我看啊;啊，我知道了，鱼儿一定躺久了，身体木了，来，让我帮你活动一下。(帮鱼美人活动身体。)来，和以前一样，摆一摆漂亮的羽尾，嗳，好乖;动一动好看的羽翼，嗳，就这样。鱼儿，鱼儿，你的身体怎么还一动也不动?嘴巴也还紧闭着不呼吸?啊?一丝气息没有?鱼儿，鱼儿，别吓唬我，动一下，动一下啊;来，喘口气，喘口气，我呵气给你，和我一起呼吸。(对鱼美人嘴做呼吸。)好鱼儿，快醒来，快醒来，喘口气，喘口气啊。(抱鱼美人。)我的好鱼儿，你这是怎了?鱼儿醒醒，快醒醒;鱼儿，鱼儿。(刹那间光辉灿烂、玄幻，鱼美人变成了美女。)

鱼美人:(在石槽怀里，发出清新美妙、深邃的声音。)啊，这是哪儿?我是做梦还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石槽：诶?哪儿发出这绚丽的光彩?哪儿发出这美妙的声音?是谁在说话?(看怀里的鱼美人。)啊?这是谁?我怀抱的分明是美鱼儿，怎么这会儿换了漂亮的女孩子?莫非这声音是她发出的?我在哪儿?我是做梦还是去了另一个什么地方?我是不是也变了样子?(向海照脸。)诶?没变，我没变，我没变。

鱼美人：好人儿，好人儿，是你抱我吗?是你救下我吗?记得我落网里，昏昏沉沉失了知觉。啊，石郎，我的好人儿，终于和你一起了。干嘛这样子看我，眼神怪怪的，怎么?不认识你的鱼儿了?

石槽：我的鱼儿?你是我的鱼儿?可是，我的鱼儿长着鳍，没有臂也没有手，没有腿也没有脚，又不会说话;你有鱼儿的样子，我对你不觉陌生，却没见过你。

鱼美人：啊?我竟不知自己变人儿了，还会说你的话。(脱开石槽。打量自己。)啊，我也有了人儿一样灵动的手脚，纤秀的腿臂，稀奇，玄美，乖巧，可爱，妙呀，妙呀;梦里的一条鱼儿，一睁眼睛变了人儿，我多么幸运;人儿，人儿，你是七色梦魅居住的房子，我拥有那所房子，又是梦魅的主人。啊，好人儿，我兴奋到控制不住愉悦的情绪，有好多话儿想与你说。

石槽：美鱼儿，真的是你吗?我不是被梦魇着了?你真的是美鱼儿?不不，一定是我想鱼儿疯了，鱼儿怎么会是人儿呢?咳，我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嘛?笨死了，醒着睡着都在海里，喝口水不就弄清楚了。(喝海水，吐水。)咳，咳，苦涩的滋味，海水，是海水;啊，我醒着，醒着，海是真的，我的船儿在眼前，美鱼儿?我的美鱼儿，这一切，你是真的?

鱼美人：痴情，真实亦为幻象;梦里住久了，眼识亦无异冥想。我的好人儿，还记得鱼儿的眼睛吗?那时你盯着鱼儿的眼睛是不是希望鱼儿变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你说娶她做新娘，含嘴里、捧手上;你看眼前的女孩子是不是有一双鱼儿一样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是不是也躲着和鱼儿一样多的星星和月亮?

石槽：(看鱼美人眼睛。)呵，真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不，比那双眼睛更迷人、更深情、更明亮，银河比着它也失了光色呢。你真是我的美鱼儿?真是我昼思夜魅的美鱼儿?啊，鱼儿，鱼儿，我的好鱼儿，我好想你、好想你，终于找到你，等到这一天了。(抱鱼美人。)

鱼美人：我的好人儿，石郎，鱼儿从此是你的妻，和你朝夕相随，生死相依;你的梦我的梦，和你粘一起、梦一起，海里陆地、今生今世不分离。

石槽:我的宝贝儿鱼儿，我的妻，快让我亲亲你，快让我亲亲你;我用生命捍卫你，从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石槽：(与鱼美人接吻。)我爱你，在一起。

鱼美人：在一起，我爱你。

石槽：(与鱼美人上船。)走，鱼儿，我的妻，我们回家去。

鱼美人：嗯，石哥，我的夫，我们回家去。

龙王、王后上。

龙王：孩儿，孩儿等一下，孩儿留步。吾儿啊，你就这样撇下父王母后不辞而别地走了吗?

鱼美人：啊，父王，母后，您们是从哪儿赶过来的?是来送我们的吗?

王后：孩儿啊，哦，哦，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化了人儿，我的孩儿啊，我的孩儿，快给母后看看;啊，好看，好看，我的孩儿，转过身母后瞧瞧;是我女儿，还有点儿原样儿，好看，好看;嗯，是我宝贝儿女儿，亭亭玉立，动人楚楚;母后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也想以前的样子，我女儿怎样都好看、都可爱;啊，我的女儿，我的乖女儿。

鱼美人：(下船投王后怀里。)母后，母后，是孩儿不好，丢下父王、母后，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对不起母后父王啊。(落泪。)

王后：哦，孩儿啊，刚才你被困网里，你父王和我赶来救你，见这人儿来救你，我们退了一旁;哦，这人儿是不是不懂我们的话?稍代母后谢过他。

鱼美人：哦，是的母后，好人儿听不懂我们的话儿。

王后：孩儿啊，你这一走便不打算回来了是吗?你这就要随了这人儿去了吗? (落泪。)

鱼美人：啊，母后，是孩儿不孝;母后您看到了，孩儿现在已经变了人儿，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这人儿是个好人儿，他对我好，我喜欢他，您就由了孩儿随他吧。

王后：孩儿啊，我和你父王一辈子就你这一个女儿，宝贝儿一样的看待，海陆两界的，你这一走我和你父王怕是再见不着你了，我的心肝宝贝儿，母后，母后以后想你怎么办?啊，再也见不着我宝贝儿女儿了。

鱼美人：母后，母后，孩儿不好，孩儿对不起您;母后，还望您和父王多多珍重，多多珍重啊。孩儿长大了，本该为母后分忧，进些孝道;啊，也该让母后少些心思，可是孩儿，孩儿，母后，母后。

龙王：爱妻啊，女儿啊，骨肉之亲，枝蔓之情，自天而生，难舍难离，但也不宜过于勉情。爱妻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归妹，归妹，女儿出嫁是喜事，母女骨肉，仍应逊于大义;“天之大德日生”，父母岂有不希冀儿女沐浴阳光雨露，蹑足凤巢花心?所以应该高兴才是，为她们祈福，给她们安慰。看你天女花一样的女儿，她正为变了人儿而慨悦，又比找到知心爱人而香心，这正是一个慈爱达理的母亲揩去她别情离惜的眼泪的理由呢;来，爱妻，快把眼泪收起来，与孤一起观顾我们这位未来的女婿。

王后：(脱开鱼美人。)哦，我的大王，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又别离，几种情绪从心头纠结上眼睑，关闭了眼睛的门户，使我隔着好人儿不顾，没向他道句致谢的话，错失情理。

龙王：(向石槽。)勇敢可敬的年轻人，感谢你救下我们的女儿，孤和孤的王后由衷向你致谢，谢谢你。

石槽：龙王，王后，不用过谦，这是我情愿的事情;我救鱼儿不光为她、因为是您的女儿，更是为我自己，她是我的鱼儿。

王后：(向龙王。)大王，瞧瞧，我们的女儿，他的鱼儿，这事儿他倒不要谦让，老实地护起食来，就待从我们手里抢人呢。★

龙王：爱妻啊，你女儿偏向他，我们又怎抢过他啊，你不是也看好他吧?看这后生，身材魁梧，态度不凡，也配上你宝贝儿女儿了。他叫石槽，孤也听说他为人善良，品行端正。

王后：嗯，双目，英姿绝伦，看上去精气神蛮足的，大王啊，难怪女儿喜欢他呢。

龙王：爱妻啊，还记得那个谶语吗?我们就是想留女儿怕也留不住，天命所归，还是顺了孩儿，成全她们的好事。两界之时她们各自心中就燃着炽爱的火焰，一旦相吻势必烈火熊天;爱妻啊，孤想她们归聚之心一定急如流萤，生生不息，我们还是别耽搁她们吧;你有嘱咐她们的话就捡着要紧的先说，一会儿我还有话要说。

王后：好的，大王。(向鱼美人。)女儿啊，过门就是人家的了，你只身在外、海陆两界的，父王母后怕不再是指望，凡事都得靠自己了;在家事事易，出门事事难;多随和，少任性;多谦让，少计较;孝敬长辈，与邻睦处;将心比心，善事善小;些许做人的道理母后不能尽言，仍需孩儿留心体会啊。

鱼美人：母后，我的好母后，孩儿爱母后，孩儿也不想走，孩儿也舍不得离开母后啊，我的好母后，母后——

龙王：孩儿啊，来，父王有话对你说。孤与你母后膝下就你这一个女儿，父王原本想上达天庭要你承袭爵位的，这爵位以后怕是要外传于人了，想来亦为憾事;罢了。孩儿啊，人各有志，爱亦为志，爱亦为德啊。女孩子家终究要嫁人，既然你选定嫁给这人儿，那就好好爱他，好好与他过日子，莫再挂恋父王母后;话虽如此，父王还是要替你做些打算，孩儿记好了，以后但有事情找父王，你便去东海头，孤会在那儿为你设面石鼓，鼓底压着根石棒槌，找孤时你就用棒槌击打石鼓，龙宫便有响应，父王自会见你;事关安危，不可走了消息。(从脑后取出一枚龙珠。)父王有龙宝两颗，胸前戴的这颗叫灵宝，有它便可以与生物交通言语;手里的这颗叫命宝，它能给生物一次再生机会，你但有所求，只需对它说，含它口里，即应声而成;切记，一旦变化生成，就会随了那变化了的与生与死，不复化还。(将命宝戴在鱼美人脖颈上。)孩儿啊，看好这颗珠子，慎用。

鱼美人：(扑到龙王怀里。)父王，父王，我的好父王，孩儿不孝，不识父母良苦用心，欠您们太多，太多，对不起您们啊;父王、母后的大恩大德、养育之恩，今生孩儿报答不了了，父王，母后。

龙王：(脱开鱼美人。向石槽。)年轻人，海陆虽连，两界遥远，我的女儿就托付与你了;她对你一往情深，以命相托，好好待她，切莫负了她。

石槽: 岳父龙王，我不知如何向您坦诚，鱼儿就是我身体里的血液，没有流淌的血液我不可能活世上。我有一条小船儿，两张渔网，三间土房，这是我的全部家当;我所能做到的，有一口食她先尝，有一尺布她先量;屋子冷，我的身体就是她的暖房;她是我生命的主宰，就像太阳与白昼、月亮与黑夜，离开太阳，离开月亮，我的世界注定灭亡。

龙王：孩儿啊，你的情感是丰富的，你的语言是普实的，你有火一样的热情，又像春日的阳光一样和煦;爱在身先，见义勇为，你的行为已经见证了你的真情勇敢，孤没有理由不相信你。

石槽：谢谢岳父龙王。父王，我见您态度谦和，为人体恤，豁达明理，有一事还需向您求证，若有所冒犯，还求父王恕宥。

龙王：孩儿啊，说来听听，纵有言语不慎，孤也不会降罪于你。

石槽：谢岳父龙王。小时候我就听说这儿发生过一次海啸，倾覆了海上渔船，摧毁了村庄房舍，那场灾难带走了我的父母乡亲;有人见您海里云里出没，于是流传您因人类犯界而嗜杀惩戒，不知事情是否这样的原委?

龙王：石槽啊，那又怎样?

石槽：龙王岳父，果然您所为，我不会屈服，会和乡亲一道向您讨要说法，除非您降服认罪，否则我们将争斗到底。

龙王：争斗?你们斗得过孤吗?你就这样轻率地抛弃了你所谓堪比生命更珍贵的鱼儿吗?

鱼美人：父王，父王——

龙王：孩儿啊，你且不要言语，待他说下去。

石槽：岳父龙王，这是两码子事。果然是您所为，争得过要争，斗不过要斗，守卫家园，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不过我更相信人类的智慧。我爱鱼儿，绝不会因您而放弃她;鱼儿纯正善美，明晓事理，我相信她不会认同您的所为，认同这样一个父亲，必定会与我一起反对您。

龙王：好，年轻人，有血性;不过，你看孤是那种嗜血成性的恶龙吗?你觉得孤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石槽：岳父龙王，开诚地说，今天我见到您更不确信那些说法，想必另有隐情。

龙王：呵呵呵，孤的好女婿，不畏强暴，有胆有识，我女儿没看错你。好，好，这件事情今天你就是不问孤也会与你说。孤负骂名久已，早想正声，这件事情还要劳烦你为孤洗雪呢。还是孤的爱女，哦，你的鱼儿三岁那年，东瀛之龙巡游至此，它以邦交为由许以其子与孤结亲，孤不愿鱼儿远嫁，又因它地处蛮域未受王化便回绝了它，它悻悻而去，孤也不便搭理，虽知它一出京畿便大肆淫威、兴风作浪;那孽龙有些法力，霎时间黑云压顶，风呼海啸，白浪滔天，可怜那些打渔人逃避不及，连船带人倾覆海底，又许多房舍被掀被洗，待孤得了消息追赶出去，那孽龙却匿了踪迹，走脱了事儿，这便是事情的原委。人云守土有责，孤却是未能保得一域平安，毕竟脱不了干系。小的流言孤尚可以忍，大的蜚语却是承受不起啊。

石槽：岳父龙王，恕我孟浪，冲撞了您;到底不是您所为，还需宽勉心思，少些自责。是这样的原委，回去我自会释疑乡亲，消除陈年隔阂误会;父王，您对人类体恤，人类也不会有负于您。

龙王：孩儿啊，那孤就先应着你的吉言，谢谢人类，谢谢你。孤为那件事情遗憾、致歉，为你恻隐，为你的父母乡亲惋怜。石槽啊，话说到这里，孤还有几句话要说与你听。海与陆地一样，人有人的地盘，水族与水族与人类也有界域，人类和水族都赖依于海，海是双方生存的根基;人类对水族也要多些爱护、多些怜惜，水族也需要滋生繁衍、休养生息;孤相信人类的智慧，也相信水族终将稽首人类，但人类的贪婪、无境止的欲望却是孤的担心，如若赶尽杀绝，水族不存，龙庭不保，人类亦恐灭绝。道理不多说了，孤希望与你们睦邻亲善，相互敬勉，偕守这片海域。

石槽：岳父龙王，您的教诲孩儿谨记，这也是我所遵循的道理，照您的话，我们共同努力维护这片海域。

龙王：(向王后。)爱妻啊，你是不是有话儿要对石儿说?(将灵宝戴在王后脖颈上。)

王后：好人儿，石槽，我的儿，我的好女婿，你和我女儿在天在地都是比翼珠联的一对儿;我女儿没离开过家门，不懂礼数，在一起的时候还望你多费心思，像哥哥对待妹妹，多些谦让，多些看护，多些担当;她爱你，你爱她，把她托付给你我放心;啊，我喜悦的眼泪涌了海水，和着我泪水的黄海，那是我给你们的祝福。来，女儿，到船儿上去，郎才女貌，让我看见你俩比肩一起。(石槽牵手鱼美人上船。)我的女儿，我的儿子，你们都是母亲的好孩儿;好女儿，好儿子，母亲爱你们，爱你们。

石槽：母亲?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儿，不孝的儿子，说了这半天的话儿，竟还没开口叫您一声母亲。母亲，母亲，多好的词语，多好的名字，听着这样亲切，叫着这样甘美;母亲，我的好母亲，您抚育出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又双手捧我手里;母亲，你真就这样忍心、对我竟无一语请求?辽阔的黄海啊，苦涩香咸，正是我母亲您的怀襟;我可爱可敬的亲亲的母亲，请允许您让您的女婿奉上微薄的本分，用对鱼儿的捍卫、呵护作为对您大恩大德的些许补偿好吗?我会捂它心口，藏它翼下，让她腑体温馨，情同雏鸟依偎母亲;啊，黄海的海浪涌动起来吧，纵然加上我的泪水也不抵我的感激——母亲您的深恩广泽;让我燃起一瓣心香为您祈福，母亲，愿上苍降福于您，愿上苍庇佑您;我亲亲的母亲，多珍重，多珍重，天长地久，何时何地再见您?啊，母亲，就在这儿吧，让我多叫您几声母亲，母亲。

王后：啊，我的孩儿，我的孩儿，我的一双好儿女，母亲爱你们，爱你们。年年岁岁、朝暮相徙，太阳追逐月亮，月亮追逐太阳，只为一朝寄遇，可是过了今夕无论如何努力，我将不复捕捉你们的影子;啊，我的好儿子，我的好女儿。

石槽、鱼美人：母亲(母后)，母亲(母后)。

龙王:爱妻啊，爱妻，人之情伦，悲欢离合，终有散，终有聚，又何至于有始无终呢?收起眼泪，说好要孩子们开心走的，别待她们悬心啊;爱妻啊，时候也不早了，孤看着差不多了，我们与孩儿们道别吧，爱妻，爱妻。

王后：(向龙王。)嗯，大王，是我不禁情绪，失了礼数。(向石槽、鱼美人。)孩儿啊，父王、母后爱你们，回去别牵挂我们，好好过日子，开心生活，孩儿走吧，孩儿走吧，走吧。

黑鱼精、黄鱼精、螃蟹精、章鱼精上。

石槽：父王、母亲，待鱼儿和我成婚那日，必将祭海，以达龙庭，以拜父母，以报知遇。

石槽、鱼美人：父王，母亲(母后)，孩儿就此拜别了。(三叩首。)父王，母亲(母后)，多保重，多保重;爱您们，父王、母亲(母后);孩儿拜别了，拜别了。

龙王：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拜别了，拜别了。让孤助你们一阵风吧。

龙王等水众：祝你们平安，祝你们幸福。一路顺风。

(众下。)

注释：两界沟通，精灵兽魔但识人语，不说人话。以下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