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外婆（上）

我睁开眼，疑惑自己为什么待在草丛里。

草丛很安静，却有无数小虫子爬上爬下，草棵儿里，蟋蟀拉着六弦琴，没日没夜地开着音乐会。

我摸索身体，惊觉失去了外裳与大裙，再抚摸头顶，也没有了花头巾。

我拼命坐起，觉得身体轻盈，再低头看时，青草穿过我的身体，我试图抬腿，却见双腿透明了。

“这是在哪里?”我惊慌地问，“大门栓儿!妈妈在哪里啊?”

只有风吹过，没有任何回音。

我站起来了，想迈开腿，竟一下子飞了起来，光洁的双脚，踏着软草，我贴草叶飘荡。

“哎呀!”我伸手抓住草叶，却看见手指穿过草茎，碧草依然摇摇，我没有半分力道。

“二门鼻儿!”我继续求救，“笤帚旮瘩!你们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我，蟋蟀们高声唱着，音乐会到了高潮，昆虫们开始狂欢，他们也看不到我了么?

我挣扎着往外爬，终看到一具人体，她趴在地上，四肢僵硬，手臂痉挛，双腿抽起，手指插进泥土。

她披散长发，乌黑秀发蜿蜒到了腰际，这是个女子，她与我相似，不过，她没有了生命体征。

我跌跪在她身边，颤抖手指抚摸她，又摇晃她，试图唤醒她，然而，她纹丝不动地躺着。

我崩溃地弯下腰，终于想起前因后果，那后山老狼替代了我，去深山的秋梨院，要吃掉我的三个女儿了。

这里离秋梨院几十里了。

惦念女儿的安全，逼得我静下来，我现在没有了肉体，只这风吹得走的灵魂，什么时候可以奔到秋梨院?

远处，飘来两盏小灯笼，闪冷蓝色光晕，这光晕后，有一对大眼。她们停留在我面前，这大眼好奇地瞪着我，我看到萤火虫可爱的小脑袋儿。

“你哭什么?”他问到，“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子?”

“你看的到我?”

“当然。”萤火虫说，“我是阴阳眼，我的光是冷光，没有任何热度。我可以看到灵魂。”

“你能带我去秋梨院吗?”我问到，“后山灰狼要吃我的孩子拉!”

“秋梨院?”这萤火虫说，“有什么报酬?”

“我什么也没有了。”我说，愁苦地低下头，“我还有什么可以给你吗?”

“你有母亲的心啊!”萤火虫说，“你把母亲的心给我吧?”

“好吧。”我说到，“得等我确认女儿们安全，我再把母亲的心送给你吧?”

“可以。”这萤火虫说着，他把小灯笼放在我的额头，“你要起个誓言。我不太相信人类。”

“好吧。”我说到，“等到我确认女儿安全，我必须把母亲之心送给你。”

“以此为誓么?”

“以此为誓。”

“永不后悔?”

“永不后悔。”

“人类啊!”这萤火虫叹息着，“他们到底知道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么?”

他飞得极低了，他落到我的面前，我踏上去，他递给我一条带子，我把自己绑缚在他的身上，他低低盘旋几遭，就飞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