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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池香(中2)

推荐人:茗旋 来源: 阅读: 1.09W 次

二十一

漱池香(中2)

松赞干布亲自率领的大队迎亲人马也赶到了河源,松赞干布一行见到大唐使臣江夏郡王李道宗国子祭酒师封旭纳头便拜,并行了子婚大礼,他已认定把大唐作为吐蕃的上国。送亲和迎亲的队伍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地进入了逻些城,在李道宗的主持下,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按照汉族的礼节,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全逻些城的民众都为他们的赞普和夫人歌舞庆贺。松赞干布乐不可支地对部属说:“我族我父,从未有通婚上国的先例,我今天得到了大唐的公主为妻,实为有幸,我要为公主修筑一座华丽的宫殿,以留示后代。”

按照传统习惯,吐蕃人每天要用赭色制土涂敷面颊,说是能驱邪避魔,虽说样子十分难看又不舒服,但因是传统习俗,谁也没有提出异议,大多数吐蕃人只是照章行事。文成公主到吐蕃后,仔细了解和揣摩了这种习惯,认为这样做毫无道理,又有碍卫生,实在是一项鄙俗的陋习,因此她婉转地向松赞干布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松赞干布听了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立即下令废除这项习俗,最开始一些念旧的吐蕃人很不习惯,但慢慢地都觉得保持自己的本来面目,既方便又好看,大家也就都乐意接受了,他们甚至还十分感激文成公主为他们破除了陈规。

公元650年,松赞干布去世后,文成公主又在吐蕃生活了30年,继续致力于加强唐朝和吐蕃的友好关系。她热爱藏族同胞,深受百姓爱戴。她曾设计和协助建造大昭寺和小昭寺。在她的影响下,汉族的碾磨、纺织、陶器、造纸、酿酒等工艺陆续传到吐蕃;她带来的诗文、农书、佛经、史书、医典、历法等典籍,促进了吐蕃经济、文化的发展,加强了汉藏人民的友好关系。她带来的金质释迦佛像,至今仍为藏族人民所崇拜。

文成公主死后,吐蕃人到处为她立庙设祠,以志纪念。一些随她前来的文土工匠也一直受到丰厚的礼遇,他们死后,也纷纷陪葬在文成公主墓的两侧。至今文成公主和这些友好使者,仍被西藏人视为神明!

历史和政治的笔触去描摹一个女子的生平,好像她是一个被赋予了重大意义和价值的伟大存在。然而,在史册上舞蹈着的始终不是她最为真实最为内里的灵魂。试想,一个自幼长在中原地区的少女,她如何去适应高原的生活,如何去面对异族的百姓,如何像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子那样去侍奉公婆,亲近丈夫,养育子女?

历史总是惊人的一致,在对她们这样的伟大的女子的书写上总是不吝笔墨甚至全篇都是溢美之词,因为她们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刻确实是以一己之力替君王担了大任的。只是,她们没有选择,不管自己是不是愿意,这都是丝毫不容质疑的,她们能做的只是在风风光光的嫁衣下深深的惆怅,浅浅的哭泣。

也许,文成公主终究还是幸运的吧,她的到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诸多不适和无奈。高原上的百姓民风淳朴,性情纯良,他们对这位中原女子表现出了友好的接纳姿态,进而友好相处,进而尊敬和爱戴。

想来,深受儒家文化滋养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之间亦有着别样的风采,这样合宜的举止会让她的丈夫心生爱怜的吧,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年。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十年之后,我们各自安天涯,相隔的,是黄泉与碧落。

没有一种存在是心安理得的,世界上所有的爱恨都有因果。布达拉宫是千年来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宠爱的象征,也是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忠贞的石牌。我愿意将他们之间的相处理解成纯洁的爱。这样,也许才是这座宫殿能吸引我不远万里寻觅的缘由所在。

二十二

寒影依然沉溺在一凡离开的悲哀中,终日浑浑噩噩,无法自拔。

我没有劝说,甚至到后来,基本上都没有再去看过她。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从心底来说,我们都还是不够亲近,不够爱。

也许我们始终都是一样的存在,我们太相像了,所以很多话都不必说出来,彼此早就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究竟在想什么,所以好多东西都没有必要坦白。有时候说出来只能带来二次伤害,我不想揭人伤疤,当然自己隐藏的也很深。那么就让彼此待在原来的地方,不去问不去想,一切都会按照原来的样子行进,不管我们多么努力地想要回到曾经,都已是不可能。

寒影呆在一凡离开之前住的那间小旅馆,整天蓬头垢面。深夜买醉,喝得不省人事。

寒影是娇宠的独生女,富家千金。她的父母为此焦头烂额,可惜束手无策。

她甚至开始怨恨自己的父母,怪他们当初对自己的娇惯,以至于自己恣无忌惮地挥霍从容和安稳。如果,当初父母严厉一点,逼迫自己和一凡结婚生子,自己恐怕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我知道,这个时候的寒影,早就与理智绝缘。我们不应该用所有成人的思维去框限她,她现在一切的无理都源于迟到的懂得。

爱一个人不一定去拥有她,这是一凡最后跟我说过的话。

很显然,这句话并不是适用于所有在爱情中挣扎的男女的。

寒影就不会做到,不会放手,虽然现在她什么都抓不住,但是她还是想挽留,挽留住属于自己和一凡的点点滴滴,挽留住青春年少时的懵懂和无知,哪怕仅仅是挽留住这间小房子里一凡最后残留下的一丝丝气息。

之所以留在这里,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吧。因为二十年来,寒影从没有接受过一凡的任何礼物,当然她也没有主动给一凡送过任何东西。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双方家境都很优越,都不需要别人给予自己任何物质上的馈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自尊心不受伤害。其实,爱情里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世界上好多事情都是分不清楚的。就像你以为不要他给的东西就可以,没想到最后连他这个人你都永远不会拥有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如果那个时候我们都不那么倔强,也许你现在拥有的还有一丝丝念想。至少我能捉住的哪怕只是你给的一只杯子,我也可以当它是你给予我的短暂的一辈子,在这样幽暗深冷的房间里我还可以捧着它暂时的温暖自己。

也许,寒影是后悔的吧。只是她不愿承认这样的一成不变的爱情才是自己依赖的,不能失去的,如鱼饮水。

二十三

真的不确定这次西藏之行,给我带来的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是习惯于一个人远行,离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对自己来说,本身就是一种风景,心灵的风景。

可是,我始终还是无法忘却自己的清醒:我是一个人生活,从来都是一个人。

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故事发生在回来的火车上。

连夜的火车行驶在茫茫的大地上,就像一个人的思绪在漫长的黑夜里可以不受任何拘束地自由徜徉,我喜欢这样的感觉,甚至是迷恋。

然而精神上的欢愉有时候往往必须拿身体上的痛楚来做筹码。

凌晨一点半,我的行程刚刚开始没有多远,拉萨到西宁的夜班车上,胃开始使劲地疼,对面的陌生情侣显然对我很是不耐烦,也许我蜷缩的身体确实太煞风景。大大的披肩遮住了我大半个身子,乌黑的长发凌乱。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颗颗落在我沾满尘土的帆布鞋上。随着这样的坠落,我感到我灵魂深处的呻吟声此起彼伏,真的是到了身体疼痛承受度的极限,不然,我一定不会惹人白眼。

这个时候,坐在我右边的男子将一个银白色的杯子递到我的面前,示意我用它暖一下疼痛的腹部。看我犹豫,他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并蹲下来,用我披肩的一角将被子包裹严实,我接过来放在了腹部,并对他报以不怎么敞亮的笑颜。

接着,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觉得胃里不再是翻江倒海般地动乱,安静的就像他的笑容,只是那个时候的我来不及想象他的体贴,梦里一大片的花海,还有外婆的发髻,整整齐齐,纹丝不乱。这个画面已经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梦里,在我的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我的妈妈,也许她本来就不该出现。

三点多的时候,车厢里的大部分人已经睡着了,或者在闭目养神。我却异常地清醒,转过脸看了就看身边的男子,他戴着耳机好像在看一部美国的片子,平板电脑上不是出现打斗和火灾场面,我什么都没有说,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将左耳的耳机摘了下来递给我。我用眼神询问,他终于开口说话:一起看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让我一下子感觉清爽了很多,或许是一个人呆久了,好久没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了吧,反正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一边看着电影,一边想象着我们的相遇,也许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酝酿成一个以文字为生的女子,开始幻想着编织一些一厢情愿的故事。

然而,我们的事,却不仅仅是我一厢情愿的,也不仅仅是故事,更不是我的编织。

二十四

半年后,一凡的那间小旅馆所在的区域已经全部划为政府的拆迁范围,甚至有一些小房子已经被推土机夷为平地。

那天,寒影是在嚎啕大哭中目送这间小屋化为灰烬的。她的哭喊声甚至让所有人不得不动容。关于这件事,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说,那天见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女子哭喊着从楼上坠落下来,有人说女子将小旅馆的东西都搬空了,还跟老板大吵了一架。

总之,从那天开始,寒影消失了。

二十五

后来的我,常常想,如果那次我没有去西藏,如果那次我不是一个人,如果那次在火车上我没有发病,如果那次他没有给我那杯子,像所有陌生人那样对待我这样一个陌生人,那么我们的结局或许就不会太难过,或许我们就不会为了一句话耿耿于怀,不会为了一个人远赴他乡,从此心灵成为荒原,不得不选择荒芜着沉默。

我们留了各自的联系方式。

但是从来没有联系过。

直到那一天下午。

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甚至有一丝的错愕。因为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从来没想过会有任何瓜葛,当时之所以会留下联系方式也只是一种礼貌性的交涉罢了。

回来后,我正好赶上学校开学,休学一年,必须重新收拾心情,按部就班的上课下课,只是脑袋还是会天马行空地乱想一些东西。

那天西北地区正好下雪了,我一个人走在午后的雪地上,心情说不出的轻松。校园里到处回荡着广播里班得瑞《静静的雪》,真的那是属于清楚独有的颜色,就连白,也白得那么的自然安乐。

他说其实自己也在我在的那个城市,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联系。最近马上毕业找工作了,想要换回老家那边的电话号码,想着将原有号码上不经常联系的联系人重新梳理一下,实在忍不住,就打给我了。

其实,那天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我记得,在他生命里的某一个转折时刻是记得我的,而这是应该感恩的。

后来的半年,我们都在有意无意的联系着。当然,有时候也还是问一下寻常的家常话。会说一些彼此生活中的烦恼和趣闻,但是也仅此而已。

我知道,我不可能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敞开心扉,其实这么多年对谁我都不会敞开心扉的。所以很少提及自己的事,多数情况下,都只是在充当一个倾听者。当然,他也是一个很好地讲述者,他很明白自己应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日子缓缓地过着,事情一件一件地发生了,又结束了。如果能够一直这样的生活,会不会不会有后来的纠葛。也许,我愿意时间就定格在那三个字说出之前的一秒。这样的我们都不会在感情的河流中辗转漂泊,不会在岁月的迷途中一次又一次失魂落魄。

二十六

寒影怀孕了。

那天午后天空中开始飘着小雪,阴沉沉的,我心里刚拿到一阵阵莫名的压抑,总是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寒影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心里迟疑了一下,但是我还是知道那应该就是她。虽然我们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过面,没有通过音,甚至连彼此的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当初她的不告而别,当初她转身离开的决绝,我想她始终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除了我,她还有更值得告知的人,比如一凡。我甚至一度愿意自以为是地想象:寒影已经死了。她死在了那件小旅馆里,死在一凡的气息中。我想,对于我这样一个对感情近乎偏执的人来说,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完美的。

但是,直觉告诉我,寒影还活着。她只是还没有想好如何归来。

是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以前,我对这句话是深信不疑的。可是现在我真的不得不质疑它的真实性,不得我颠覆自己的原来。尽管那是驻扎在记忆深处的东西,甚至是一种信念,但是我还是表示怀疑,对自己的过去表示怀疑。

因为寒影。是的,因为这样一个对我来说,不得不提的存在。

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纠缠在一起,说到底,我们之间,有的只是十块钱的情谊,它真的轻得不值一提,好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都会极力地将这段往事与自己的思绪隔离,是生生的分割,当然那样的痛苦也是不言而喻的。显然,我不想让寒影走进我的生活,最好从我的记忆里完全走失。可是,事实总是与本意背道而驰。

两年了,她记得的,还是我,这个充其量就是认识的陌生人。

来电显示是南方一个沿江城市。这个季节,那里应该正是寒冷潮湿。看到电话的第一反应,我想到的竟然是天气,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故意。

寒影在电话里的声音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的。她没有萎靡的气质,相反,似乎很高亢很有力气。她说,希望我过去。

当然,如果我愿意。

她说,瑄,来看看我吧,如果你愿意。

二十七

他叫季然,是在我们通话后的三个月以后告诉我的。

瑄,我叫季然,自然的季节。

的确,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那么的自然而平常,只是如果时间可以重返,我希望我们一直生活你在自然的季节,自然的状态。

可惜,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在我们不知不觉中自然的改变了。

很快,我毕业了。

匆匆忙忙的五月,忙着毕业。我的日子显得平常而舒缓。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那个被称作母亲的女人,早在半年前就为了我的前程奔忙了,这就是她能给予我的最高价值的爱吧。

瑄,你可以选择任何一种生活,但是必须来到我的身边,当然我要的只是几年。越洋电话里她显得急切地对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平生第一次感到难过。是那种心灵深处的钝痛。这种痛,即便在我一个人最无助的时刻都从来没有过。

二十年,在我的记忆里,她只是一个符号,遥远而陌生,模糊而艰涩。我不懂她,她也不懂我。可是这一刻,我知道,其实,她一直都懂我。

我始终是她生的,身体里留着她的血,所以,总有一些逃不掉吧。虽然我总是极力撇清与她的联系。只是有些东西越是会逃避越证明在乎,在乎得那么冷漠而彻底。

从小,我就渴望呆在她的身边。可惜,她从来就没有过对我的任何承诺。我知道,在世俗看来,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很成功,很有钱,身居国外享清福。但是,她不是真的快乐,真的不快乐。

她对我很严厉,甚至从来没有过些许的关怀。我对她也很冷漠,如果不是外婆告诉我,她是我的妈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最亲的人。我真的不会相信我们会有任何关系。而那一刻,我的心理防线终于全部崩溃。我哭了,握着电话的手颤抖了。

对于她的提议,我不置可否,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不过,我知道一切都会按照她的意愿走下去。而我虽然倔强,但是不叛逆,这么多年来,我始终都活在她的安排里,也许,早就已经失去独立飞翔的勇气,更不要说,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是没有独立的能力。

很快,签证下来了。我出国留学的事宜已经办妥。我想,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的吧,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人,没有区别,随遇而安,是我最擅长的。

二十八

寒影租住在一个狭窄的民房里。

我的到来,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但是我分明从那双晶亮的眸子里读到了一种不易察觉的东西,我想,它可以被叫做惊喜。

房间阴暗潮湿,墙壁上还有留下的饭粒和油水的污迹。

火车上,我不止一次地想象寒影现在的样子,现在的境遇。但是这始终是我没有料到的。我能想象,寒影现在的日子的确应该是不好过,但是远远不至于落魄至此。

我环顾房间一周,似乎有一些熟悉,但是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寒影突然笑了,瑄,是不是有点熟悉?没错,这间小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是我从一凡那里搬过来的。说着,寒影一边用右手拽了拽褐色大衣的领子,以抵御寒风的不期而遇。香奈儿,这款大衣是寒影穿了三年了。

我什么都没说,寒影似乎对我的沉默表示善意的理解,她告诉我这件衣服是三年前买的,跟一凡一起。当时是他要送给我,我执意不许,后来我就偷偷地自己买了下来,但是一次都没有在他的面前穿过,瑄,我真的不了解自己,只是因为当初试穿的时候,他看着我眼睛都亮了,说,小影,真漂亮。

说着,寒影眼眶里分明有东西在闪烁。只一瞬间,寒影就恢复了笑意,走,瑄,我们去吃东西。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是肚子里空空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街上还在下着雨,很冷。寒影不时地将大衣向胸前拽。这个动作,在短短的十分钟里,她重复了不下三次。恍惚间,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凡对她的专属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子心很痛,简直不能呼吸。

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其实不是生死永别,天人永隔,而是一个我已不能给的关心,你却牢牢地刻在骨子里,自然地自己都感受不到它的深刻。

瑄,你知道吗,以前我不喜欢下雨,特别不喜欢,我喜欢像青海那样炫目刺激的阳光。可是,最近,我爱上了雨,就像今天这样,冷冷的雨。

就像有些心事,你不会告诉任何人,甚至连自己都不愿再想起。但是,它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你自己。爱,真的像毒药,至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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