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了——第十八天

骨折了

第 十 八 天

左膝盖越来越疼了，用双拐走路，基本上是靠左腿蹦，当左脚落地的一刹那，对膝盖的冲击力是非常大的，我的双膝本来就有伤，这些天频繁的冲击左膝，所以这伤痛更加重了。

我这膝盖的伤，开始于八年前，是为公爹办丧事落下的。

我的公婆有着非常顽固的观念，死后一定要土葬，从我一进他们的家门，他们就给我灌输这个观念。老人一辈子不容易，无论我怎么做，也不能遂他们的心愿，毕竟我们的文化背景差别太大。他们死后的这一愿望，我们有能力做到，就顺着他们吧。

他们家很久以前家境不错，土改时给划成了地主，被赶到村边的三间破土房里安身。所有家产全部分给贫下中农了，公爹天天挂着黑五类的牌子挨批斗，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虽然给摘了帽，但是什么财产也没归还，还是住在破土房里，还是一贫如洗。

我老伴儿他哥结婚的时候，东借西凑盖了几间房，也没有院落，再加上娶的媳妇是个傻子，家里也脏乱的不像个样子。公婆在老家住的时候，还里里外外给收拾收拾，后来老人被我们接到城里来了，那个老家就越发得不像样了。

给公爹土葬，就得回老家大操大办；土葬违反政策，我们要先交罚款；土葬要挖大坑，抬棺材，需要大量的人手；大操大办要有人缘捧场才显得热闹；婆婆非常非常在乎这些，她要借着办事风光一回，虽说她一阵儿糊涂一阵明白的，但是在这件事上，她异常清醒。

我明白婆婆的意思，但又实在不懂村上的那些规矩，家里又那么破烂，客人们来了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办这种事又不能给客人陪笑脸，我也不会像唱戏那样的大声哭嚎，唯一能做的，就是磕头。

大姑姐，也是十八岁结婚，和男人一起去了包钢当工人，那年已经70岁了。她从包头赶回来，得第二天才能到；姑娘回来是客人，又那么大年纪了，不用趴灵；嫂子又是那样一个人，只知道傻跑；侄女才几岁，什么也不懂；男人们里里外外都要照顾，所以灵前只有我们母女长时间跪着。

我们这里民间有一个说法，叫做孝子头遍地流。就是说死者的孩子，在办丧事期间走到哪里，头就要磕到哪里。我领着女儿，趴在棺材前，只要来人吊唁，就磕一个头，三天丧事办下来，我们娘俩磕了有近千个头。孩子正处于成长期，休息一段时间，膝盖也就不疼了，但是我的伤，从此就算落下了。

到了给婆婆办丧事的时候，村里人来的更多了，他们记住了我们娘俩的孝心，到处给我们传名，所以这次又多带来一些人。我的女儿大了，办完事还得赶回学校，那天又下了一阵雨，地上泥泞一片，我实在不舍得让女儿一直跪着，让女儿退到一边，抽空就让她起来蹓哒蹓哒，只有我自己一直趴在最前面。虽说我在老家不是长房长媳，但是乡亲们好多事都看我们夫妻的面子，我们能做的，还是多磕头。

两场丧事办完了，我也到了这个年龄段了，添了毛病就去不了根了。

平时我每天坚持泡脚，每年再吃一段时间药，最起码能保证不让疼痛加重；可现在腿上又打上了石膏，泡脚还得麻烦别人，就再忍这一段时间吧，等把石膏拆了，我再自己保养。

2016-0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