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了——第四天

骨折了

第 四 天

我一觉醒来，大概也就三四点钟，因为窗户还是黑黑的，可小肚子的感觉已经很强烈了，这一泡尿要想坚持到天亮恐怕很难。

摸摸索索爬到床边，小心的扒下裤子坐到轮椅上，拿捏着力道，尽量放小了流儿往外尿，但是水流冲击塑料盆的声音在静静的黑夜里仍然很响；我听见老伴儿翻了一个身。

爬回床上，躺平身子，感觉有些气喘；尽量用嘴呼吸，把节奏放慢，这样呼吸的声音稍微小一些；但是一股很浓的尿味被吸了进来。这几天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喝的水少，又吃了那么多的药，所以尿味很浓。

我们的床头有一条暖气管道，冬天暖气供得很热，老伴儿嫌烤的慌，就把头朝外睡；我如果也朝外谁，正对着暖气片，更热，所以我的头还是朝里睡。

轮椅就放在床边上，老伴儿的头离轮椅很近，他肯定也闻到我的尿味了；我暗下决心，每天晚上尽量晚睡一会儿，睡前必须再上一次厕所，晚上不到万不得已再不起夜了。

早晨老伴儿把尿盆倒掉，我说那盆儿别放轮椅下边了，就放卫生间里吧，晚上再装到轮椅上，他只是嗯了一声。我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一个月没洗澡，老伴儿曾经说过，他可以接受我身上的任何气味；现在我讲卫生又受到限制了，但我还是尽量不让自己散发不好的气味。

老伴儿又自己出去吃早饭了，他极讨厌做饭，所以他就出去吃，他的意思是，我不麻烦你们给我做，但是我们吃什么他就不管了，不过他会把菜和水果买回来。

他说他今天还得回老家一趟，给他哥再换一个手机；虽然他哥没什么业务，但是手机却用了好几个了，不是丢了就是摔坏了；这么多年我一共用过三个手机，一个也没用坏过，只是老伴儿交手机费人家给赠手机，我也就顺便换一个而已。我老伴儿把我和他哥的手机都捆绑到一块了，他负责交手机费。

爸妈起床了，忙忙叨叨收拾了一阵，我妈穿戴整齐，说是去买老豆腐，我爸想换换口味。我心里清楚，昨天对门大姐来看我，随口说是她最爱喝文教局对面的老豆腐，我想这是我妈记心里了。我爸这人心眼直，不会撒谎，反驳说他没说过要吃老豆腐，妈没理他，开门出去了。好大一会才回来，说是文教局门口那家没开门，又到南头买来的。

我摇着轮椅坐到桌前，喝了一口说，不好喝，油腻腻的，明天还是喝棒子面粥吧，喝粥心里更痛快。我实在不想让妈把一日三餐搞得这么紧张。

快中午的时候，我小妹回来了，她在市里上班，回家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她看到屋里的轮椅大惊失色，我们轻描淡写地说了经过，不想让她为我的事过分紧张。

生我的时候爸妈还没有做父母的经验，不会照顾我；生了二妹以后，我大爷大娘看了喜欢，就把二妹要走了，因为我爸从小是被哥嫂扶养大的，哥嫂没有孩子，他们既然张口了，我爸二话没说就把二妹送出去了；生了小妹以后，爸妈终于感觉到了孩子的重要性，所以对小妹非常溺爱，把她给惯得脾气很不好。小妹夫妻过日子是现代范儿的，典型的月光族；要说他们工资比我们高很多，他们那边父母也是富裕人家，但是他们二十多年过下来，什么积蓄也没有；只要领了工资，就随手花掉。

她这次回来，又给爸买了一件新衬衣，很贵的名牌，爸爸高高兴兴的试穿了一下，直夸这件衣服够肥够大，穿着舒服。

吃过午饭，小妹走了，我爸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到家一定打电话回来。我妈则把新衬衣装好，准备去退了，然后再换一件便宜点的给爸穿，估计下次小妹回来的时候，也就记不清楚这件衬衣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小妹有一次回来，给妈买了一个智能手机，让妈把那旧手机扔了，妈说用不惯这新式样的，再说这东西有挺贵的，还是退了吧；结果小妹就不高兴了，又哭又闹的折腾了一夜。从此以后，小妹不管买来什么，爸妈都兴高采烈地收下，然后再想办法退换掉。

我知道小妹其实有一个心结，她自己身体不好，离家又远，不能随时照顾二老；再加上老人现在住的房子是我买的，没让她出一分钱，她更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每次回来都要买好多东西。如果我们不接受她买的礼物，她就更加于心不安了。

给予是一种爱，接受也是一种爱。

2016-03-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