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了——第二十三天

骨折了

第二十三天

我爸又给花儿浇臭水了，弄得满屋臭气熏天，我装作闻不见，一声不吭；我妈则出来进去的唠叨，我爸则绷着他的大胖脸装作听不见。像这种场面，我们家过些天就得发生一次，我爸的老年痴呆症已逐渐有些苗头了，他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管我们怎么提意见，他还是过些天就得把家里狠狠地臭熏一回，说多了他就跟你急，我们怕他急大发了犯病，也只好不理他，把门窗都打开，让那臭味能散出多少算多少吧。

我爸妈住平房的时候，有一个小院子，有一个小花池种了一些花；还有无数的花盆摆的到处都是。我爸爸每天的刷锅水，淘米水，水果皮，烂菜叶等等通通的倒进一个水桶里盖上盖子发酵，然后用那发酵水浇花儿；因为院子里通风，盆花也接地气，所以他用那发酵水浇花倒也没有多臭。

但是住楼房就不同了，全部钢筋水泥，瓷砖铝合金，门窗严密，即便前后门窗一起对流打开，排风扇也打开，不良气味也不容易散失。刚搬进楼房来的时候，我妈狠狠地和我爸吵过几回，有一次我一进家门，闻到满屋的臭味，就大声地嚷嚷，竟然没有一点反应；我进到客厅一看，我妈哭得两眼通红，我爸气的胖脸通红，两人谁也不理谁。我一看事情闹大发了，也就不敢再吭声。

偶尔我们也抽冷子给我爸讲讲道理，他也满口答应以后不在弄了，但是过段时间还是照旧。我们经常会偷偷的把他放在阳台上的臭水给倒掉一些，他有时装作没发现，有时就绷着脸一天没好样；我们只能都各让一步，和平共处。

我小的时候，正赶上文革时期，养花弄草被看成是封资修的东西，家家户户都不种花；后来风气没那么严重了，有的人家就弄个小菜园种些青菜，也顺手种上一两颗花草。于是我们家的窗台下面，也弄了一个小园子，种几棵小葱，扁豆什么的，后来也种上几棵花草。那时候我爸已开始生病了，整天苦着一张脸发脾气，所以我们家的人都没好心情，那些植物也跟着长不好。

有一天我爸的一个同事来我们家串门，劝我爸把心情放松，凡事想开些，还劝我爸养几条小金鱼散心；过两天他还真给送了几条小金鱼来，我爸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买来一个鱼缸，又让我妈买来听诊器用的胶皮管，每天用那胶皮管抽出鱼缸底部的脏东西；从鱼缸里抽出的脏水，他就倒进小菜园里。

小金鱼需要吃东西，一开始喂点鸡蛋黄，后来买活的鱼虫来喂；那几条小鱼让我爸给养的很欢实，后来竟鼓起肚子要产卵；我爸又找来棕皮给金鱼做产床，又买了两个油缸给鱼卵分盆，规模开始扩大起来。

后来我们家买了一套新房子，有一个七八十平米的小院子，那个送金鱼的同事来串门，又开始撺掇我爸，说是他只要能养够一百条金鱼他的病就能好，这下我爸的兴致更高了。在院子里修了一个双人床那么大的水泥池，又买来好多大大小小的瓦罐，瓦缸；还弄一根竹竿安上网兜每天骑着自行车到处找水坑捞鱼虫；每天从鱼缸里换出的脏水把花草给浇的又肥又壮。

就这么养了十来年金鱼，同事给定的一百条金鱼的目标，早已超过的不知多少倍，应该几万条都过了，身体也确实结实了不少。我爸养的金鱼远近出了名，几乎天天有人来家里要金鱼，我爸是来者不拒，广结善缘；有好多人问我爸你这金鱼卖不卖，我爸一听这话就跟人急：我养金鱼就为了锻炼身体，送人金鱼是为了交朋友，别跟我提买卖的事。

后来兴起了房地产风，县城周边的水坑都给填了盖房子，我爸再也捞不到鱼虫了；再后来年龄越来越大了，整天弯腰低头的折腾那些鱼缸也没有力气了，就慢慢的把那些鱼都送人了，但是养花的热情又逐渐高涨了起来。

现在住在楼房里，他还用原来那一套老办法养花已经不适合了，弄得家里的花都半死不活的，我给他讲过很多遍我的养花经验，但是他还是按照原来那一套不变；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只要他高兴，只要他整天出来进去的倒腾这些花盆，就等于是锻炼身体；那些可怜的花草长得不旺就让它们受点委屈吧，家里臭味不断我们也受点委屈吧，只要我爸能健健康康自得其乐，我们就知足了。

2016-0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