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折了——第十天

骨折了

第 十 天

一觉醒来，窗帘还是黑乎乎的，体会一下小肚子的感觉，还不太强烈，又翻腾了一会儿，竟又睡着了。再次醒来，天已大亮。让老伴儿把轮椅推回来，这回我必须得上厕所了。

本来轮椅是放在床边的，有一天老伴儿终于忍不住了，说是轮椅有味儿，晚上要把它放到卧室外面，我用的时候再喊他去推回来。我无声地点头，我心里清楚那味道不是我制造的，我晚上只起过那一次夜，就再也没在轮椅上解过小便。

其实那天轮椅刚一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嗅到了一种气味，那是婆婆的气味。

公公婆婆和我们一起住了了八年，我们住隔壁，有一个门相通。自从我进了他们家门，我们相处的一直很和睦，婆婆在村子里四处宣扬我是好媳妇。原来我们住两间平房，后来我们换了四间平房，有一个大院子，就把老人接来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依然和睦相处，我们去上班，婆婆忙忙叨叨的在家做些家务，我们一桌吃饭，亲亲热热的。后来婆婆慢慢的想用她的方式改变我们家的一切，我们开始出现矛盾；再后来，她不允许我清理她的房间，不允许我动她的任何一件东西；再后来她的神智越来越错乱，除了他的儿子，见了我和孩子都表现的不认识，甚至把我们娘俩当成敌人一样防范。

刚开始被婆婆防范的时候，我是非常懊恼的；自从我结婚后，我全心全意为他们家付出了很多很多，现在怎么会落得如此结果；后来我慢慢想明白了，一个老年痴呆的没有文化的受尽了苦难的农村老太太，根深蒂固的保留着自己的传统意识，她觉得她是婆婆，在她儿子的家里她也应显示出绝对的权威，她得拿出做婆婆的范儿来，她得按照她的方式来管理我们的家；我想明白了，也就不在乎了！

一开始我和婆婆斗过几个回合，我很快举手投降；一来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二来我想孝、顺，孝、顺；顺也是一种个不错的选择。婆婆也做了一点小小的让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进她的房间，她也不进我的房间；等我上班的时候，我的房间她必须全部检查一遍，我只能装作不知道。我心里明白她是不会偷我们的东西的，她只是好奇，就是想看看。

本来他们的被褥我是每年都要拆洗一遍的，她后来就特别紧张，坚决不让拆洗了，连衣服也不让我洗，好像这些东西一过我的手就能丢了一样。

我老伴儿这些年让我给惯的，属于那种生活不能自理型。他从不做任何家务，从不洗衣服，从不做饭，从不扫地；现在婆婆把我当成敌人，只让她儿子伺候他们，那婆婆那屋的卫生就可想而知了。婆婆自有她的道理，庄稼人都是这么过的，她自我感觉良好。

我的工作很忙，自己的父母也得腾出点时间和精力去照顾，慢慢的我也就不和婆婆计较了，慢慢的婆婆房间里的味道就越来越浓了，再后来她的大小便不能自理，神智越来越混乱，但是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强烈的充满了敌意。我实在是无可奈何！

婆婆的味道，穿过门缝，慢慢的渗透到我们的房间，渗透到我们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到现在为止，婆婆已经去世两年多了，她的东西我已全部处理掉，但是她的房间里的味道却怎么也去不掉；好在我的房子大，我们夫妻就搬到另一间卧室。

婆婆用过的东西，只有轮椅我没舍得扔，挺贵的，再说她自己也不会用，只是他儿子偶尔把她抱到轮椅上面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轮椅看上去依然很新，那天老伴儿把轮椅往家里一放就匆匆走了，我妈把轮椅上的塑料膜撕掉，彻底的清理擦拭了一遍，还放到阳台上让对流风吹了大半天；但是我知道，婆婆的味道已经渗透进了椅垫的纹理里去了，是去不掉的。

婆婆是我们的亲人，再说她已离开我们这么久了，现在存留在轮椅上的这点味道我应该无条件接受。现在她的儿子忽然提出轮椅的味道不好闻，我也不发表任何意见。我想，老伴儿也许是睹物思人吧。

其实晚上起夜，我是可以用拐杖去卫生间的，但是怕黑地里拐杖放偏了滑倒；再就是静夜里拐杖的声音太响，怕让爸妈听到。我白天上厕所，是先坐轮椅到卧室门口，再用拐杖到卫生间；如果晚上把老伴儿叫醒了，又是开灯，又是推轮椅的，工程太大了，这一折腾，大家都睡不好了，所以我就宁可憋着。

其实我的忍耐力是极强的，晚上尽量睡晚一点，睡前先扫清障碍，基本上能坚持到天亮。

2016-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