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凹河（1）
静静的凹河，静静地流淌在萧瑟的大地上，两旁是笔直向天的山峰。
山是青山，水是碧水。山很高，也很陡峭。数百米高的山体，笔直地指向苍天，像是在山的中间被削去一半，陡峭得有些怕人。山顶长着些低矮的灌木，在寒风中呼啸着抖动。下面是荒芜的杂草，已经枯黄了，微微摇晃着迎风而动。
树木不多，植物也很少。在这深山苍茫的大地上流淌过一条碧蓝的河流，似水晶琉璃，又似梦幻仙子的飘带，轻轻地飘过这个地方。
地方是个小地方，只不过是临近贵阳的织金县的乡下，凹河，是河名，也是地名。
临近新年，办喜事的人家也就多了起来。家里的一个堂兄进新房，邀我来。不好推脱，也就胡乱找到了这里。到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左右。路并不好走，车的速度很慢，摇晃得厉害，全身的骨头都给抖散了。才下地就一个趔趄，险些滑倒在肮脏的泥水地上。
稳住身子，就听见堂兄的声音：“来了。路上不好走吧。”
回过头，才看见堂兄就站在一个人家的门前。他三十多岁，却因为矮小瘦弱的身体显得有些年轻。再加上没有蓄上胡须，更加显得稚弱，很难看出这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也看不出他早已在社会上打磨了十几年之久。
他走下石梯，站在那儿等我过去。
我关上车门，走过去在他前面。他身材矮小，显得我很高。和他站一起，我比他高了一个头。我笑了笑，说：“还好，就是颠簸了些。”
他指着路边的房子，说：“这里走。”又说：“路确实烂，那是条老路了，以前修建的沥青路，现在破碎了，到处都是坑洼，也就成了烂路。没有办法，只有这条路走，不好走也得走啊。”
我跟在他后面，朝着半山腰上的房子走去。公路穿过半山，地势很陡，转弯也很急，直线距离很短的两点，绕了几个弯，路程倒多了一倍。
房子是两层建筑，中间是白色墙面的水泥房子，两边是火砖砌的厢房。左边是厨房，还在冒着淡淡的青烟，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右边是厕所，厕所前面是一个鸡笼，里面养了五六只公鸡。鸡笼下面是猪圈，里面养着一头肥硕的大猪，肥猪哼哼唧唧在供着圈里的杂草。
我才走到坝子，嫂嫂就走了出来。她看见我，多少有些开心，笑着说：“到了啊，来来，屋里坐。”
坝子里有几个中年妇女在煮饭，坝子的前方用火砖围成一个火炉，里面燃烧着火红的煤炭，上面放着一个硕大的水壶。里面冒出来白色的水汽，壶嘴发出“咻咻”的声音。
她拉着我到屋里去，那里已经坐着些人。一个年老的妇人，两个模样可爱的孩子。妇人坐在靠右边的沙发上，旁边堆着几件衣服，一张颜色鲜艳的毛毯，和一些孩子的玩具。前面是一张玻璃茶几，几上放着三只玻璃杯，一个巨大的茶缸。沙发对面的墙角放着一张木质的桌子，桌子上是一台老式彩色电视，体型有些庞大。
两个孩子一个大些，七八岁的样子，是个女孩儿。小些的是弟弟，坐在电视前的水泥地面上玩弄着玩具汽车。姐姐没有和他争，坐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
我在沙发上坐下，堂兄给我倒了杯水，说：“先喝点水。吃饭了没？”
嫂子带我进屋，就转身走了出去，她毕竟很忙，没有时间陪我。我说：“没吃，不觉得怎么饿。”
堂兄说：“那你先等等，我去叫你嫂嫂把饭热热，将就着吃吧。”
“不麻烦了吧，我也不怎么饿，等下和你们一起吃就行。”
“哪里能，饭菜都有，火也是现成的，稍微热一热就可以吃，一点都不麻烦。”
他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女孩抬头望了我一眼，悄悄笑了笑，又低头去摆弄手里的玩具娃娃。老人坐在我旁边，转过头来说：“刚到吗？”
我说：“嗯，早上7点的车，刚刚到。”
“你是算小潮的……”
“我是他堂弟，家里来不了人，托我走一趟。”
“家是哪里的？”
“黔西南，兴仁那边的。”
“哦，有点远啊。坐汽车来的？”
“从家里来的时候坐的客车，从贵阳来这里买不到车票，坐了面包车过来的。”
“哦，估计有点贵吧。”
“还行，就是没有来过，多少饶了点路。”
她点了点头，说：“坐车就这样，到陌生的地方总会吃点亏。”
我深有同感，这样的事遇到很多次了。不管在什么样的城市，陌生也好，熟悉也好，坐车吃亏的总是我。我说：“你呢，算是我的长辈了吧，怎么称呼？”
她笑了笑，露出有些焦黄的牙齿，说：“我是你哥的大娘，也算是你长辈吧。”
我和她说了会儿话，饭菜就做好了。两样荤菜，一样素菜。荤菜是炒猪肝，酸辣子炒腊肉。素菜是单纯的酸菜，旁边放着一碟小小的辣椒。
嫂嫂端进来饭菜，给我盛好饭，递给我筷子，说：“趁热吃吧，来这里随意点，当自己家就行。”她把饭放在桌子上，说：“吃完了自己盛，吃饱了，不要客气。客气了肚子就要挨饿。”
我端起碗，说：“嗯。”
她站起身来，又说：“大娘也吃点？”
“刚刚才吃，肚子还饱得很。”
我吃了两碗，吃饱了就放下碗。
吃完饭，才下午一点。堂兄他有事要忙，没有时间陪我，就让我看看电视。我天生不是闲得下来的人，就说出去走走，好不容易来一次，多少在周围看看。
他犹豫了下，又说：“也好，你在周围看看就行，不要走太远。你有我手机号的，找我就给我打电话。”
才走出他家的大门，前面是一条蜿蜒的狭窄马路。说是马路，其实只是一条很窄的泥土路，也许是把人走的小路稍微扩大些，当成小车通行的公路。
路的左边是树林，各楸树，拖光了树叶的光秃秃的树枝上面吊着一串串长长的种子，像是挂在竹竿上的挂面，摇一摇，一条条梳下来。
右边是菜园，种着些白菜，香菜，也有萝卜，小葱。碧绿的颜色多少在萧瑟的冬天好看些，新鲜的颜色，总比这荒芜的颜色好看。
菜园下面是翻整过的土地，也有些土地里面种着油菜，油菜都已经开花，青绿的菜叶，黄灿灿的花朵，稍稍点缀着视野中不很娇艳的土地。
房子后面是高大的山峰，峰顶有些倾泻，像是要倾覆下来一般，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岩石是沉积岩，也难怪这个地方有露天的煤矿。岩壁的颜色较为不同，层层叠叠的岩石有一半是铁锈般的红色，一半则是石灰般的白色。山脊下来是一条白色的水泥路，一直弯弯曲曲通向山脚。
山脚是一条蜿蜒的河流，也是这个地方名字的由来。河流不大，也不小，河面在五十米左右，青蓝色河面上微微荡漾着青烟似的波纹。闪烁着白光的水面映射着视野中高大的山峰，山峰的影子上面停驻着几只不大的木船，木船上放着一些渔网。想来这清澈的水里游着肥美的鱼。
听堂兄说从这里面打捞的鱼很贵，三十几块钱一斤。大概是这水的干净养出了味道极好的鱼，价钱才会比其他地方的鱼贵上数倍。
木船停在河边一个渡口下，旁边是一栋三层建筑的房子，房子外面围着一堵白色的围墙。围墙外面刚好是白色水泥路，中间隔着几块平整的菜地。菜地往上几十米的地方是一个发电站，估计是火力发电站，毕竟这个地方出煤，有很多优质的煤洞。
我沿着水泥路向下走，沿途是刚刚翻整的土地，里面种着樱桃树，和一些看不出品种的果树。黄袍树也是有的，只是比较少而已，往往很远的距离才看得见一棵。
土地边沿是一种茅草，长得很茂盛。周围大多是这种茅草，被割过好多次，堆在旁边烧，留下几堆漆黑的灰烬。
走了不远，就站在凹河的边上。公路离河流很近，十几米的距离。我走下水泥路，踩着松软的泥土沿着河岸走去。
水很清澈，可以看见河边水中的石头。但是往河中心看去，只看得见一阵幽暗的蓝色，蓝中带着青绿的河水，显得很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