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芒之一眼万年
阳光撒遍小茅屋。
老妹子如今是个老胖子了。
留猪呢?留猪终究没有留住。他在少年离开古镇,没有过二十岁的生日,早早缘落了。
古镇越发破败破落,好多人离开古镇。镇里崎起高楼大厦,人们更忙碌,大路上,多见老人,少见孩子。
女儿翻身起来,蹦着出屋子,今天,她要跟伙伴去古河掏嘎啦。
嘎啦在古镇消失近三十年,莫名其妙地,古河里出现大量河蚌。
这些蚌儿,傻乎乎地躺在淤泥里,一窝又一窝,个儿最大得有脸盆那么大。他们忽然出现,就像一夜灭绝,来与去都不可思议。
我重新躺下去,茅屋还是那座茅屋,房梁依然细瘦。
我抚摸脸庞,又看看孩子的父亲,一切恍惚朦胧起来了。
留猪离开我时,只有八岁,他要搬到县里了。
大人们说,这两个小孩子,天天待一起。如今,一个离开了。
“车下的看看车上的。”人们说,“车上的看看车下的。”
“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这一对小孩子,真是有意思。”
我看着大车带走留猪,一直到烟尘落下去,车子没有一点影子。
我蔫头搭脸回到家里,瞅谁也不顺眼。
人们离开我,小心翼翼躲着我,恐怕惹得我抓茬儿撒泼。
太阳忽然亮得刺眼,空气也腥起来了。
我一个人,到处走,觉得心里抑郁,又想去奔跑,可谁来追着老妹子跑呢?
我独自进了槐树林,槐树底下,树根崎岖崛起,这里长一束小花,我摘一朵花,又丢掉她。
留猪坐车走了。
我百无聊赖。
“他走的时候,并没有瞅瞅老妹子。”我终于觉得愤愤不平,“他要到大地方去,有新的朋友了!”
“没有人肯要老妹子!”我喊起来,“没有人愿意要我这个老胖子啦!”
风忽然落到地面,旋起烟尘,扑地散了。
我坐下去,这里,出现一个小人。
这小人只有拇指大,穿着大袍子,直着脑袋看看我。
我忽然想起来了,这是槐树林里的胖哥哥。
“你来找我玩吗?”我蹲下来,坐到树根上,“你得长舌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