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芒之老胖子

大公鸡站在门前，他威武的样子，使得我心里稳当下来了。

我抓着留猪的手，拔开破篱笆门，一前一后钻了进来。

妈妈在外屋里做饭，大锅里雾气腾腾，饽饽鱼儿的香味夹杂一点腥味，扑鼻而来。

我打个大哈欠，妈妈抬起头来，看看我，她就笑起来了。

“胖子。”她说，“你到哪里去了？”

我扑过去，扎进妈妈怀里，搂住她的腰。妈妈又高又壮，热乎乎的，我的胖脸蛋子贴过去，觉得真舒服啊。

“有炸麻雀吗？”我问到，“三哥打了那么多麻雀。”

妈妈呵呵笑了起来，她打开灶台的大碗，里面垒着满满的炸麻雀。

妈妈拎一只给我，又拎一只给留猪儿，我们背靠背，坐在马扎上，嚼了起来。

这麻雀根本没有用油炸！家里吃油，总那么一点点！麻雀又肥又大，它们自己的油炸了自己。

我们可耻嘎吱地嚼着，急忙忙吞咽着，哪里来的及细品品滋味？

大碗里还有许多炸麻雀，这是晚饭的加菜。

我是最小的孩子，提前吃一点好滋味儿，是特权。

我们咽了最后一口唾沫，再看看大碗，聪明地闭嘴，又互相闹着，转移了注意力。

吃过晚饭，留猪不肯回家去，她妈妈接了几回，留猪执意在我家睡觉，她妈妈只好回去了。

我跟留猪躺在一起，小茅屋太破烂了，蜘蛛在墙角结网，她努力地工作，等着蚊子飞到网上去。

月光撒过来，留猪翻个身，把长手臂压在我身上，我贴在他怀里，这发小呼吸又重又粗，狠辣辣的气喷到我的脸上。

我推推他，他睁开眼。

“你干什么，胖子？”他问到，“三哥没有吃炸麻雀吗？”

我乐了起来，拍拍他的脸，他拨动脑袋瓜子，傻乎乎的。

“胖子。”他说，“炸麻雀怎么都飞走了？”

他转个身子，露出半个屁股，又睡着了。

我坐起来了，外边有人在笑。笑声冷冷清清，细细听去，又渺无踪迹。

我爬下炕，妈妈在沉睡，爸爸在沉睡，哥哥姐姐也在沉睡。

我却睡不着了。

我摸到鞋子，却怎么也穿不到脚上去，我蹲下来，四处摸索，惊觉摸到一个胖脚丫。

我抬头，只看到一张脸，这脸又红又白，胖乎乎的，眼睛又黑又大，没有一丁点白色。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也直直地看着他，我再想找找家里人，却发现，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如洗的夜色里，我与一个胖子面面相觑，他没有说话，我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