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情缘（7）

日子过的很快，一转眼，就进入了冬天。眼看就要进入数九寒天了，我把地里的包心白菜一棵一棵拔回家，清理了老死的叶，把它们整齐地码放在稻谷堆傍，因为稻谷会散发热量，可以使白菜不至于腐烂的很快。然后把地里的红薯也整回家，摘干净红薯叶，精心挑选了一些没有破损的色泽红润些的。用红薯藤把红薯扎成堆，放在地窖里来年可以做种子。把破损的垛碎了和上米糠煮熟了存放在水泥池子里准备下雪天喂猪。最后把其余的红薯洗干净了切块制作红薯干。

天将黑时，我娘家的姑姑来了。她一来就直接进了我的房间，我在门口看见她，觉察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对，慌忙跟进来。姑姑一见我就放声大哭，说：“你这个死女子。你跟你妈妈和婶婶说什么了？”我被她闹的莫名其妙。刚要答话，婆婆闻声进来了。说：“我远远地就看见来了个人，象是妹妹呢。这是怎么了？”姑姑不理我，檫了把眼泪对婆婆说：“姐姐你给评评这个理，去年，这个死女子到我家去玩，她姑爷没事情做，把我家里的一罐子银圆给她看，对她说是我爸爸妈妈给我的。结果，她回去给我几个嫂子说了。她妈妈和婶婶几个就逼着我爸爸妈妈要。说把家当给我了。我爸爸气的在家病倒了。自己叹气说，养儿女不孝不如死了算了，自己拿绳子上吊。幸亏被我妈妈发现了，要不可怎么办啊。”我一听也吓哭了。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我去姑姑家，晚上，临睡觉时姑爷把铁盒里的硬币拿出来数。姑爷是开公交车的，收的都是一元五角的硬币。数着数着，姑爷问我：“春红，你见过银圆吗？”我说：“没有。”姑爷笑笑说：“我家银圆可多了，我给你看看，让你长长见识。”就开了木箱子。捧出了一个铁罐子，打开。果然，里面全是一个一个的袁大头，我看着那一个一个的银圆，羡慕不已。姑爷说：“这些，都是你奶奶给我们的。你们没有吗？”我说：“奶奶只有一个女儿，孙女儿这么多，她怎么会给我们。”姑姑说：“你别听你姑爷胡说了。这个都是他们家祖辈传给他的，还有他自己从乡下收购来的，说是存放在那里可以长价钱。”

后来我回娘家，有一次，和三婶五婶在一起说话，大家不知道怎么提起了现在的银圆很值钱，一个可以换好几十块钱了。说如果家里有银圆的话就发财了。我想起姑爷给我看的银圆就把这事情说了，还说：“姑爷开玩笑说是奶奶给他的，姑姑说是姑爷自己家祖传的。我也没数多少，姑爷自己说有一百个。”大家不说话，沉默了很久，五婶说：“大嫂子你知道不知道，老奶奶家是地主呢。她出嫁的时候应该是有银圆陪送的吧？”妈妈说：“我没听见说。”三婶说：“听见不听见，他们家的银圆一定是我们老奶奶给他们的，那个德亮，那里来的银圆呢，你不记得，他和我们姑娘结婚还欠债了，要有银圆，他也早卖了换钱了。”我说：“即使是我奶奶给的那又有什么，她是奶奶的独生女儿，奶奶养了这么多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当然要偏心些了。”几个婶婶一起呵斥我：“你晓得什么，那是我们的财产！”我感觉话不对就赶紧走开了。

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想她们几个人竟然团结起来，找到姑姑家要姑爷和姑姑交出银圆。姑姑回家给爷爷哭诉，爷爷一听，找到妈妈和婶婶们大骂起来。结果，大家吵闹的天翻地覆。姑姑一气之下，坐上车找我来了。

姑姑是父亲最小的妹妹，年龄与我一般大。自小，我们两像一娘所生的姐妹，亲密无间。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逛街。穿一件衣服睡一个床。有了男朋友我们互相参考，只可惜我们俩都没有能如愿以尝地嫁给自己所爱的人，姑姑爱的是青梅竹马的表舅哥哥，爷爷却做主把她嫁给了比姑姑大了十五岁的姑爷，因为姑爷住在镇上又会开公交，有工资拿。而我爱了比我大一岁的家境贫寒的刚子。爷爷奶奶和父母叔叔婶婶却合力反对，逼迫着我嫁给了这个根本就不懂得心疼女人的表哥，就因为表哥的奶奶是我奶奶的妹妹，而表哥的妈妈又是我妈妈的姐姐。我和姑姑同病相怜。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现在却因为这样的事情，闹出了矛盾。我又恨又悔，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情，越说越是说不清楚。姑姑哭了很久，把她这几天的委屈都发泄出来，逼着我和她一起回娘家解释清楚。

第二天早上，和姑姑坐上最早的一班车回娘家。在车站，很多人看我们，说我们是一对漂亮的姐妹花。很多人想和我们搭讪，看见姑姑特别不高兴只好打消了说话的念头。远远地看着我们。

在娘家村口下了车，刚刚踏上木桥，弟弟妹妹们全跑出来了，一跌连声地叫着：姑姑！姑姑！大姐！大姐！

往日每次回娘家，看见这样暖融融的情景，总是让我感觉到幸福和甜蜜，不知不觉就把结婚前那些怨恨抛到了九霄云外。今天，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姑姑更是阴沉着脸。小弟弟妹妹们见了知道今天姑姑和姐姐没有给他们带来好吃的糖果零食，一个个悄悄走开了。

我们先来到爷爷房间，爷爷微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奶奶说着什么。看见我们，奶奶站起来责怪姑姑：“你这样不懂事，怎么就跑去把春红找回来了？”我哭泣着拉着爷爷的手说了当时的情景。爷爷说：“我知道，他们这些大人那里有个为人父母的样子！让你受了委屈了。你姑姑不懂事，怎么不声不响这么远把你找来。”我说：“我真的是无心的，以后我再也不敢和他们说什么了。”爷爷说：“这个不能怪你。要怪，怪爷爷没有教育好子女。养了这些不孝顺的东西。”

不一会，妈妈婶婶们都进来了。三婶一见了我，大声说：“你看，春红回来了，你回来就好了。”五婶说：“春红，你给爷爷奶奶说说，是不是你亲眼看见的？你姑姑家有100个银圆？”

我站起来，我说：“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是说他们家有，但是我说了那是我们的了吗？”大家又纷纷嚷嚷吵闹起来。妈妈因为看见我的不知所措没有言语。姑姑越哭嗓门越大。说：“我不给你们解释了！我死，行吧，我的命总是比那几个银圆值钱吧！”闹的不可开交。

姑姑没有死，爷爷却死了，一个星期后的一天，爷爷偷偷把春天买来杀虫的一瓶敌敌畏全部喝下去了。

爷爷的死给银圆事件划上了句号。这个句号没有划在纸上却重重地划在了我的心上！

姑爷无心的一个善意的玩笑因为我的无心的传播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剑，生生剥夺了爷爷的生命！

爷爷的一生抚养了八个孩子，他把一生的心血用在了儿女的身上，最后被他的不孝的儿女活活气死了！

生活，它象一条蛇，从我的心头溜过，留给我的是斑斑血泪和累累伤痕！

爷爷死后，我的心情极坏，做什么都没了心思。和强的争吵越来越密。强自从爷爷死后总是骂我败家子说我是丧门星！说我连自己的爷爷都害死了，我是杀死爷爷的凶手！婆婆一见我和她儿子吵架就来帮忙，说：“你还有脸和我儿子吵？你把自己的爷爷害死了，你还想害死我们？”又说：“你以为你很好吗？你还没有和我儿子结婚你就和别人好了。”一口一个娼妇的骂。强每次和我吵架就把儿子抱去给他妹妹带走，说儿子跟着我很晦气。

那一天，是腊月了，天空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大地被雪覆盖着一片晶莹。我来到村子后面的英公水库边，看见山上的树都被雪压的弯下了腰，水显的特别清凌。几只野鸭在水边的草丛里蛐蛐叫着。我坐在水库边的石头上伤心落泪，感觉前途一片迷茫。

十二岁那年，爷爷就对我说弟弟妹妹都要上学了，爸爸妈妈负担不起那么多学费。让我退学。说我是女子，读再多书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给别人家忖门户。就让我退学了，我天天在梦里哭，白天，天不亮就要赶着三条大黄牛上山去放牧。有时候牛跑脱了去别人田地啃食了青苗。我就要被妈妈打。妈妈脾气不好，和爷爷吵架受气了，就用棍子全发泄在我身上。

十六岁那年，父亲被蛇咬伤了，家里的重活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栽秧割谷子砍柴都是我。妈妈这才对我好点，不再打骂我了。我这个人天生皮肤好，晒不黑，越晒越好看。大姨妈乞求舅舅的女婿来做媒，把我许配给她的大儿子强，爸爸妈妈贪图他们田地多山场宽，就自做主张包办了这门婚事。他们明明知道我和刚子相爱，彼此喜欢。

刚子热情活泼，阳光帅气。我对他一见倾心。每次来，刚子都会给我带礼物，一根好看的橡皮筋，一盒糖果。有一次，他还给我买了个好看的蝴蝶发卡。他说他爸爸已经知道他喜欢我了，有机会他要带我去他们家做客。

刚子说他要离开家去煤矿采煤，煤矿离长江不远，那里有很多煤矿，采煤的工人工资很高，但是，采煤危险，不是万般无奈的人家是不会让自己儿子去煤矿采煤的。刚子说那里有枣树，秋天枣子成熟了就可以制作蜜枣卖。蜜枣很甜很养颜。谁都爱吃。

在定婚的第三天。我们本来是想逃跑。结果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那以后妈妈开始给我说软话。说我的脾气虽然不好，毕竟是她生养了我，现在这么大了，眼看要嫁人了，她很舍不得，每天日夜死守着我，我知道她是怕我又跑了。我说：“你这样没用，我第一天结婚，第二天我就喝药自杀，要不我去上吊。”妈妈听了，哭的肝肠寸断。自己拿了药瓶去喝，说：“还是我先死吧。”

端午节，我带着一颗死去的心带着麻木的感情和强结婚了。刚子在桥上拦住我，他直到那一天才知道我结婚的消息，惊的魂飞魄散，慌忙不顾一切地跑到木桥上想拦住我，本来他是想让我跟他走。结果他却拉住了我的手，把我送到了另一个村口。

我坐在水库边冰凉的石头上，想着刚子坐在牢里的样子，想着爷爷含恨而死的委屈。想着刚子的父亲说：“姑娘，你幸亏没有和我儿子结婚。”想着小姑姑说：“这一辈子，我恨死你了。”我冻的浑身发抖，可我不感觉冷。我摸摸自己的脸，烧的滚烫。我站起来，一步一步向水库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