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情缘（18）

洪水过后，刚子在上海每天都会借公用电话给我们店里打一个电话，询问我们的消息。我娘家人因为大叔和四叔的房屋被洪水冲走需要重新建造。没有人能够抽出时间来管我的事情。我和小兰清理完店里被洪水损毁的物品和垃圾，把仓库里的库存拉到店里。然后，我回了娘家。看到大叔和四叔以及沿河其他人家的房屋都不见了。原来的屋子现在是平平整整的一块地。但是大家都说不要紧，每家都得到补助。足够重新建设家园。所以，被损毁家产的人家并没有悲伤的模样，我的心里也安定下来。住了几天，看到工程队已经运来水泥，青砖和红瓦，树木等等，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人的感情很奇怪，在没有看见刚子出狱之前，我每天都在思念着他，仿佛总是觉得他在我的身边一样。他出狱之后，来到我这里，我反而对他没有了过去的那种感觉。特别是他带来小兰之后，我在现实面前清醒过来，我现在，是完完全全把他当作一个兄长一般看待。尽量避免和他多说话，刚子也好像变得淡淡的，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口一个妹妹的呼唤我。他更多的时候会当着我的面和小兰低声私语。但是很多次，当我无意间抬起头或者蓦然回首，我总能看见他呆呆的看着我的背影发愣的样子。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应该在别处开个分店，让小兰去分店上班，或者是让他们夫妻两单独开一个土特产店，货源我可以给他们提供，这样我们彼此都可以重新开始我们的新生活呢？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小兰，开始小兰有些迟疑和忧虑，说怕自己不会做。我说没有关系，我的店里我常常不在的时候你不是做的很好吗？照着这样就可以了。生意的经验是慢慢摸索出来的。小兰终于答应试一试。

刚子从上海回来店里，我把库存的物品清点一遍，把账单交给刚子保管着。然后，我去了南京。

我在南京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什么也没有做。整天住在宾馆里。我住的是雨花新村的雨花宾馆，房间是大间，有四张床铺，一个来自东北的女孩跟我住在一起。开头几天我们没有说话，渐渐熟悉起来后，我跟着她去了几次玄武湖公园去了几次中山陵和大钟楼。她是做暖气生意的，给厂家推销暖气片。刚刚大学毕业，生意不是太好，和我一样住在大间里，每天在快餐店里吃盒饭。住了半个月以后。我开始在南京的土特产市场转悠。这一个月的南京之旅。我像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没有给任何人联系。我想了很多很多。我决定离开刚子一家人，把我的店开到南京来。这边的店就原封不动的交给刚子一家去经营。

回来后，我给店面付了一年租金。说好一年后租金归他们自己负责。店面里的所有物品按照我在供货商哪里的价格给他们。资金两年以后结算。刚子说，这样我不是把你赶走了？我心里怎么放得下呢？但是我坚决要走，我已经打定注意要在南京开店了，店面的租金我都已经付出去了。

到了南京之后，一开始生意很清淡。后来认识的人慢慢多起来，直到第二年春，生意才渐渐稳定下来。

随着一场又一场如丝的喜雨降临。四月的南京进入了夏季。

我坐在中华门前的雨花新村的茶叶店里。看着来自杭州和黄山的茶叶商送来的春茶。心中说不上是喜是愁。一场场悄然而来的夜雨。催绿了青山，唤来了夏天也老了绿茶。杭州的龙井和碧螺春；黄山的毛尖和云雾一批一批地出现在土产市场上。

有人说上市的新茶比女人的青春还经不起时间的拖延。价格一天天，一时时的变换着，不及早脱手就失去了抢占市场的良机。一般来说，做茶叶的人，在茶叶未到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客户。只等货到立刻送货，若不然，即使谈好的价格，再好的朋友都有可能随着行情的下跌翻悔。

为了把新茶包装起来卖个好价钱，吃午饭的时候，在门口的广告牌上贴上招工的广告。下午，果然来了俩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其中一个竟然是家乡的故人。

过了几天。才知道，这位老乡来南京的时间虽是不久。人缘却极好。关键是她在南京的老乡多。朋友也多。后来，她还给我联系了好几家生意，在茶叶季节过后。她虽然没在给我帮工，可是我们已经成了最好的朋友。

这位老乡。名叫春燕。

有天下午。快晚饭的时候，春燕说自己来南京后总是吃朋友们的饭，自己却从没请客。今天要在大钟楼前的大排档请几位老乡吃盐水鸭和大龙虾。我说这俩菜南京到处都有干吗去那么远？春燕说是因为那里有家大排挡是老乡开的，他们很好，要照顾老乡的生意。

于是。春燕打了几个电话，不久，我们来到大钟楼。

来了才知道。原来今天春燕还请了俩男的，一个三十左右是她的朋友，还有一位长的很帅气的看去比她的朋友要大几岁的男子。是她朋友的朋友。

这俩人和春燕天南地北的边吃边聊着。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听着春燕向他们说着我的故事。不好插嘴也不好阻止。吃完饭。春燕和他们去露天广场跳舞去了。我只好自己回家。

三天后。我正在店里清点帐单。春燕的朋友突然带着他的朋友来了。大家招呼着请他们坐了泡上茶。我只好打电话请来春燕。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春燕的安排。春燕的朋友叫小林，小林说今天他要请我们吃饭，所以特地找来了。由于都是老乡，所以我也并没拒绝。这天吃饭，小林才郑重地介绍他的朋友，原来。这小伙子姓王，毕业于南京大学，现在南京电信局的大户室里做着一个副主任。这位少年得志的副主任。英俊潇洒。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言辞谈吐机灵随和。不能不承认他很快得到了我的好感。小王的家在安徽的马鞍山市华冶公园。

哪天饭后。小林坚持要小王送我回家。但走出门我拒绝了他的护送。小王给我留了电话就回了小林家。刚到家，小王的电话就到了。问我回家没有，店里关门没有。嘱咐我早点休息。虚寒问暖无微不至。很快，我的感情被小王征服了。我在南京开始了人生的第二次恋爱。

后来。小王说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如今只有一个妈妈还在马鞍山。因为马鞍山有两处房产，不能在南京买房。妈妈不愿来南京。所以，他希望我能把店开在马鞍山去。由于我做的是土产。需要大量的客户和朋友介绍。推销。所以并没有马上答应他的要求。就把我的茶叶送了二十万的货到马鞍山让他利用他的条件帮我推销到马鞍山的市场和公司。后来，小王告诉我茶叶已经送到他的几个朋友的店铺批发和零售。但因为大家对我不熟悉，要求卖了在付款。出于对他的信任，加之这样的事本来很正常，我也没在意。只是嘱咐他要小心不要丢了货款。几天后，小王说，又有几家朋友因为他的货好也要求送去一些。我想了想觉的马鞍山的茶叶市场还不错，就又发了十万块的茶叶和香姑给他送回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小王始终没收来货款。他不时回家去催，有时为了等客户回家就干脆住在那边不回来。有一天，因为急需一笔资金购买笋干。我去了马安山。找到他朋友的批发部。打算收一点货款。我一去。那朋友就高兴的接待了我。并说能不能在给他送一批过来。我吐露了自己的意思。不料他说。“钱我当时就付了，他没告诉你吗？”

我当时很吃惊，但因为他不在没证据，也不好争辩。只好说自己忘了。因为对马鞍山不太熟悉，记错店了。他朋友看看我，想了想。好象是下了决心似的悄悄说：“姑娘，咱告诉你件事，你可不能说我告诉的。”我点点头。他一再强调了为他保密。这才说：“其实，你人挺好，干吗和他在一起呢。你不知道吗？他每天都回来赌博，已经欠了将近八十多万的债了。亲戚朋友没有不借到的。你的茶叶被他抵了帐了。”

一时间。我好象感觉这一切很不真实。小王会是这样的人吗？他潇洒活拨。谈吐文雅。为了妈妈他才三天俩头回家，可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是那么的体贴，细致。喝口水他要先端起茶杯亲自试探温热。吃口菜他要先尝了咸淡。每天上班。走一步都要打个电话问声平安。每次和别人吃饭他都要先请我坐下了才坐下好坐在我的身边帮我夹菜。这样的人。会是个不顾家的赌鬼吗？这样一个名牌大学的天之娇子。这样一个有着美好前途和如意工作的人会是一个不知节制的赌徒吗？回想着他的种种好处。他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想着他在亲戚朋友面前那种文静含蓄的样子。那稳重端庄的举止。我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看到的一切。

不能不承认。小王是个实实在在的美男子。不仅前途好，工作好，出身好。而且。就凭他自身的条件。似乎什么样的条件的好女子都不会放过对他的追逐。可是，他为什么就爱上了如此长相平平的我呢？而且，常常在我的面前显的那么温顺和随和。这一切，难道真的是一种阴谋吗？

我摇摇头。越想理清一个头绪越理不清楚。

给春燕打了个电话嘱咐她帮我看管店面。又让自己的弟弟去店里照顾着，我从马鞍山直接去了黄山。

晚上。住在黄山宾馆我给他打了电话。因为我的电话一直关着，打过去几乎只响了一声。他就接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接到电话时的那一种急切和无措。我回了南京。决定当面和他对质。

哪天晚上，家里来了局里的几位同事。酒一直喝到了11点过了大家才回去。他喝醉了。伏在床上哭了很久。我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三十万。对与有着稳定工作的人也好对与生意人也好它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我需要他的解释。

他不解释，他哭着，不知是醉酒了还是哭的累了。他停止了哭声，静静地仰躺在床上，一张白皙红润的脸变的纸一样惨白。他不解释。他的行动解释了一切……

我悄悄退出来。悄悄关上大门。离开了他的家，离开了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