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情缘（5）

水阳江发源于浙江天目山西麓、流经皖南旌德、绩溪等县山区。上游东津、西津、中津三支流在五河渡汇合，跨宁国、宣城、高淳、当涂、芜湖县，串连南漪、石臼、丹阳等诸河，纳裘公、倒逆等数十条小河，在窑头由青山河接姑溪河至当涂金柱关入长江。

水阳江全长254千米，流域面积1.03万平方千米，多年平均流量180立方米／秒，总落差503米，干支流可开发的水力资源约有6万多千瓦，大部分在西津河上。河道曲折，水系发育，平均河宽60～130米，是宣城地区重要的水上交通线。

流域内地形南高北低，上游山地居多，丘陵次之，下游的平原、圩区和湖泊不到一半的面积。总体而言，3／4的面积为山丘，1／4为平原。流域东北部有天生桥河与秦淮河相通；东部有胥河，历史上与太湖相通，后被东坝和下坝隔断，1958年拆除东坝另筑封口坝和茅东闸，可引水灌溉太湖以西地区。

水阳江下游有部分水流由黄池镇通往芜湖市清水镇北，汇入青弋江，主干经由当涂县金大村入长江。我们这里，是长江下游着名支流之一，在安徽省东南部。古名青水、冷水、句溪。风景优美，气候四季分明。两岸青山相送迎，一衣带水稻花香。是真正的江南鱼米之乡。

在离我们村最近的东岸镇的上街，也就是我学习缝纫的那条街的最上方，住着一个50岁左右的汉子，每天的黄昏，他就挑着渔船到我们村前的小河里捕鱼，他捕鱼，用的是鱼鹰，船是由两条月牙型的小船中间嫁接横木连接起来的，一边有三格，船的两头微微上翘，每次要打渔的时候，他就站在船中央，用巧力轻轻的摇动渔船。

他的手里总是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一边摇动渔船一边用竹竿拍水，溅起阵阵浪花的时候他就大声吆喝着，两岸的住户都听见他的唱喝。因此，大家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亮管”。意思是说他喉管很亮堂。亮管吆喝声一起，那立在船头的几只鹰就扑棱棱争先恐后地跳进河里去了。

亮管给每只鹰的脖子都扎上一根绳子，这样的话，鹰抓到鱼却吞不下去，只好含在嘴里求助主人，亮管抓起鹰的脖子一捏，鱼就从鹰的嘴里吐出来，然后，亮管手一松，鹰就一个孟子又扎进河里抓鱼去了。

亮管每次来，都是黄昏时候，太阳刚刚要落下，正是鱼儿跳水寻食的好时候。亮管不消一个时辰就满载而归。每次起船，亮管就把船歇在我家院门前，和我爷爷一边抽烟闲聊一边卖刚刚打来的鱼。我们家是不买鱼的，因为爷爷也是打渔人。

他们聊的都是家里的子女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着，很开心很欢乐的样子。后来，亮管就带来了他的邻居德亮。德亮30多了，比姑姑整整大了15岁，看去和我父亲差不多了，可是他说他只有30岁，因为自小死了父亲，他是家里的长子，长兄为父，他帮助母亲抚养几个弟弟妹妹，幸苦操劳，所以显得特别老相。

姑姑是有自己喜欢的人的，她喜欢的是奶奶娘家的侄子法。法跟姑姑同龄，和刚子一样英俊魁梧，他会说绩溪话，会打各种各样的谜语给我们猜。姑姑特别喜欢他，但是奶奶娘家很穷，舅老爷生了8个孩子，男男女女一大班。

法是老小，几个哥哥结婚一分家，轮着他跟着舅老爷过日子，真是独有四壁，屋内空空了。所以，他绝不敢在爷爷面前提起这份心事，大家心知肚明罢了。只有我知道，发曾经给姑姑送过一方小手帕。送过毛线给姑姑织衣服。

亮管把德亮介绍给姑姑的时候，姑姑似乎并不反对，她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小时候和我一样在爷爷的教诲下，说话行动都是小心翼翼的。再说，姑姑仿佛很高兴自己可以嫁到镇子上去。

五婶说：人修七世住城市，修完三头才能住街头。姑姑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我悄悄问姑姑，你嫁给他，你觉得幸福吗？姑姑说：不嫁能行吗？都是你爷爷说了算的，你不是不同意吗？还不是不能不嫁？反正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认命吧。

结婚的那一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姑姑爬在奶奶的怀里，撕心裂肺的哭了好几天，我却一声也没哭，一滴眼泪也没有。那些来吃喜酒的亲戚和来帮忙的邻居都说姑姑如何贤惠如何懂事。

而春红是越来越不懂得人情世故，越来越白痴了。父母养育了20年，白白疼了20年，好不容易嫁人了，要离开父母亲人了，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无所事事的样子。真是越大越不懂得道理。这以后怎么做人家媳妇啊？

陪嫁的嫁妆是十分丰盛的，江南人家嫁女儿是要风风光光的。母亲也许是出于节俭也许是因为气恼我的不争气吧，把小姨们送给我的皮箱和被子留下了，说留给弟弟吧，弟弟结婚的时候也快了，到时候怕没钱买。

所以，我的嫁妆没有姑姑一半多。我也无所谓。我的心已经死了，我的身子就是一个光光的躯壳，我能够感觉到自己卑贱如虫。没有灵魂没有骨头，没有思想没有喜怒。来吃酒的宾客一声声的欢呼和笑闹在我的眼里耳里是没有任何反应的。我像一段失去生命的木头，被喜娘牵引着来到堂屋里拜别祖先，任凭我的哥哥背起我走向村外。

因为，女孩子出嫁的时候是不能带走娘家的土的，所以，换了新鞋就要伏在哥哥的背上被背出村口。一去不回头，回头是不吉利的。我不回头，因为我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了。我甚至想到，走出这个家就死了吧，但是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可以结束我的卑贱的生命。

走出村口就要过一座架在河上的木桥，桥是由三快木板连在一起的。仅够一个人通行。每次过桥，看见桥上有人，对面的人必须等待桥上的人走过了才能上桥。否则在桥上是让不开的。

我们来到河边的时候，身边的一个伴娘惊叫一声，拽了下我的衣服，我抬头一看，原来桥中央笔挺地站立着一个汉子。目光像一把寒剑逼视着我们这一群人。

刚子！他巍然迄立如一座山，站在桥中央！

所有的人都停下脚步，按照江南的习俗，任何人都是不能拦着新娘的道路的，古时候皇帝出行到江南，看见新娘的队伍也要下马让步，不然会激起民愤的。刚子直直地站立在桥中央，显然是闹事来了，所有人都沉默了，我甩开拉着我的伴娘，大步走上桥，我以为刚子要么退步转身，要不就是逼我跟他一起逃走。

那么我就跟他一起逃走吧。我的心里忽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就迎着刚子走过去了。走到桥中央，刚子看着我，我看着刚子。我们挨的很近，脸对着脸，脚尖碰着脚尖。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我们谁也不说话。刚子慢慢伸出双手，他先是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背上，我以为他会开口说什么，他却一弯腰，稳稳地抱起我，然后转身把我抱过桥。

来到对岸，刚子放下我，大家很快过桥，等待着抬嫁妆的队伍汇合了到马路上坐汽车到我的婆婆家。人们团团围着刚子，深怕刚子拉着我跑掉了。刚子一脸的刚毅神情，一言不发，只用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的手被他捏在手心里满是汗水。我不挣扎，就那么和他静静地依偎着，脸对着脸，脚尖碰着脚尖。

抬嫁妆的队伍来了，送亲的五叔和舅舅也来了。大家都不说话。看着事态的发展，因为在结婚的时候有人闹事是不吉利的，谁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突然，马路上有人喊，车来了，快把嫁妆搬上车！

刚子后退一步，接着就往马路上走，我一直被他牵着，大家慢慢地跟着。刚子走到车门前，打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他跃步上车顺势就把我带上了车。驾驶室只能坐两个人，他和我坐在一个椅子上。五叔赶到车门前，很生气地说：刚子，这就是你不对了，妹妹今天结婚呢，你要是真心爱护她，就给她一个花好月圆。我们一家人一辈子感谢你！

刚子说：五叔，您放心，我不会怎么样了。妹妹今天好日子。我送她去婆家！五叔想了想，对司机招招手。司机看看我看看刚子。刚子说：看什么，你放心开车！

司机不再言语，我就这样和刚子坐在副驾驶一个座位上，其实，我一直是坐在他的腿上，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路上我们都不说话。沉默像一座火山，随时都会喷发出无数的火星。司机也不敢造次说话，怕若出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下来，后面车斗里的人纷纷跳下车，搬嫁妆下车，刚子先下车，接着他握着我的手，把我抱下车。我们俩就又面对面站在一起，脸对着脸，脚尖碰着脚尖。刚子开口说话了，他说：妹妹，人生总是磨难多过幸福，没有刚子的日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他紧握了一下我的手，松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