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如，为爱而生（四）

瑞如在北大的食堂出了名。大家都说，一楼西北角的窗口，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每天都笑的跟朵花儿一样，谁瞧了都觉得心情变得美好，连食欲也变得美好。最重要的是，这个姑娘，从不像那些大叔大妈一样，她总是把所有人的餐具填的满满当当，而那些大叔大妈呢，从来都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勺。

越来越多的学生来瑞如的窗口排队取餐，瑞如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就是北大的明星，是一个受到欢迎与追捧的人。瑞如没有什么野心，她决定来北京，是为了追求自己的人生不假，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想反抗，与母亲狭隘的目光反抗，与小镇落后守旧的思想反抗，与她在别人眼里注定了的人生反抗。

但是，想要反抗的瑞如并不表示是一个野心十足的女人。她只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以及她日后可知的未来。

瑞如心里很失落，因为升平从来没有来她的窗口买过饭。半月不见，升平的头发长了些，脸上依旧是那么平淡。就算此时升平就在隔壁的窗口选择着自己想吃的菜式，就算他一抬头就能看见瑞如追随的目光，他也只是轻轻打量了瑞如一眼。

瑞如嘴里默念着升平刚刚点的菜:“水煮白菜、红烧茄子、牛肉丸子”。念着念着，瑞如突然笑了，升平还和小时候一样，口味不曾变过。升平吃不得辣，瑞如很奇怪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就算只到微辣的程度，升平只是浅尝一点，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都能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那时候，瑞如就会无情地嘲笑他。好几次，瑞如偷偷摸摸的把所有辛辣的东西掺进升平的吃食里，眼睁睁看着升平被辣的脸通红，眼角沁出泪。那时候升平就会边找水止辣边追着打她……

突然想到这些，瑞如也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后更让她吓一跳的是，刚刚还在回忆里追着自己跑的升平，就这么静静地杵在她面前。“升平，你，你什么时候在这。”瑞如发现自己舌头马上要打结。升平淡淡的，淡淡的回她:“你今晚有没有时间，我在操场等你。”瑞如机械的回复:“好，九点才结束，我去找你。”

升平没有回她，又转过身去要走，瑞如突然忍不住问他:“你怎么总是这么晚来吃饭?你看都没有人了。”瑞如不确定升平会不会回答她，所以，对于每次主动向升平提出的问题，瑞如从来不用在升平会说什么上多加思考。“我不喜欢人多”升平突然说。“哦”瑞如答。升平回过头来，眸子深得像一口井:“我以为你知道。”瑞如不解:“知道什么?”“知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瑞如知道也不知道。升平不喜欢和一群孩子打闹在一起她知道，升平从小话就不多她知道，升平讨厌吃辣她知道，升平从小就有着超脱于自己年龄的成熟她知道，升平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也知道。但是，长大后的升平什么样她不知道，与她渐行渐远的升平什么样她不知道，考上北大成为小镇骄傲的升平她好像对他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资格知道。

瑞如晚上到操场的时候，发现升平正伴着昏黄的路灯看书，路灯投射的光打在升平身上，升平全身就染上了一层光晕，像一尊不可亵玩的神仙。升平看的专注，瑞如轻咳了几声。升平把书合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给瑞如腾出一个可坐的空位。

“天越来越冷了，是吧。”升平“嗯”了一声。瑞如特别讨厌这种无声的独处，这让她觉得不自然，甚至到了尴尬的处境。于是，瑞如开始极力找话题，她目光落在升平手中的书上:“升平，你刚刚看的什么书啊，我也喜欢看书。”

瑞如没有说假话，初中毕业的她，也喜欢看书，这并不让人觉得难为情。瑞如喜欢一切有文字的东西，她喜欢文字被堆积在一起变成可读性语言的神奇。升平依旧淡淡的:“《The Strategy of Conflict》。”瑞如听不懂，但瑞如并不想让升平觉得她听不懂，所以她极力一笔带过:“多看些书总是好的，对了，升平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就是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在食堂工作习不习惯。我前两周和导师去外面实践考察了，所以一直没来得及问你。”这也是瑞如觉得升平让人舒服的一点，她只是食堂一个打杂的，别人也都知道她是打杂的雇佣工，但升平，问她在食堂工作习不习惯，就像她做的和升平做的乃至和北大的校长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

瑞如回道:“我很习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容易适应各种环境的。”“还有，你能不能不要给窗口买饭的人盛那么多的饭菜。”瑞如有些纳闷:“为什么。”“浪费，而且别人不喜欢。”升平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压的很低。

老板不喜欢，也会引得其他窗口不满，而且，他从不喜欢瑞如任何时候成为任何人瞩目的焦点。别人有意无意的打探，因好奇而前往窗口满足好奇心的行为，都会让他觉得，这对瑞如，是一种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