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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心菲(四)

推荐人:钩钩钓鱼 来源: 阅读: 3.87K 次

他极力忍住自己的失态,尤是如此,他的手仍在不停的颤抖着,她就在那里,如一片纸,脆弱得好似触手即散,曾溢满盈盈悲伤的瞳眸隐在长睫下,面容依旧惨淡,安静的沉沉入眠。

如我心菲(四)

他轻轻执起她落单的手,尽管有密密的虚汗,却仍旧冰冷沁凉,他轻吻着那片冰冷,不停地搓动着她的五指,指指相缠,仿佛这样,她就不会再一个人深陷空荒,她就能感应到他内心的灼热而渐渐回暖,他就可以掩饰掉难以控制的激动。

感谢上苍,最终没有那么无情的将她带走,让她再次回到了他的面前,只要她还在,他将不惜所有的守住她,因为……他无法不去在意。

他俯身,沉沉的在她额头一吻,这一次的机会,他已经错不起。

凝视着她清丽的眉眼,他有种恍惚如梦的错觉,这一切变化太快,从他猝不及防的走进她的生活,又冷不防的失去,到再一次看到她时,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无法去控制内心的颤栗。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真正得悉那惨白的一切时,他真的无能为力,他什么都做不了,上天在他不经意间下了一场流星雨,当他被其吸引、不得不去在意的时候,却注定倾尽所有也守不住。

他不过是一个局外人,相逢之后,便是陌路。

门把转动,门口一个着白大褂的医生向他点头示意,他颔首,收拾好情绪随了去。

在他离开的一瞬,她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背影随着关闭的门渐渐离去,她深吸一口气,望了望病房的摆置,再望了望西窗凄红如血的玫瑰,紧咬着唇齿,眼里的晶莹最终干涸下去。

离开不久他就回来了,面色沉重,脚步虚浮,然而,所有的复杂神色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如同风送浮云般一扫而空。

仿佛怕惊碎了这个梦,他缓步走了过去,轻轻坐在床前,眼里带着炽热的爱恋,紧握住她的手,指指相扣,“我爱你,沙微。”

他的目光柔和得如同夜里的弦月,静谧而浓烈,然而在他轻诉爱意时,沙微还是怔在了那里,神色凄迷,欲言又止,“我爱你,沙微,你知道吗?我非常的爱你……”

他的唇角嗜着温和的笑意,暖暖的,仿佛烫进了她的心底,看着他将头俯下亲吻他们指指交握的手时,她微微一颤,“我知道。”

他抬起头来,眼里闪烁着欣喜的光彩,对,她都明白,他们的心曾那样靠拢着,那样的亲密无间,默契十足。

幽幽恍惚的目光掠过他的眉眼,她惨淡一笑,“我知道的,只是,夏,”她顿了顿,医生都将实情告诉他了吧,可他居然还这么傻,笨蛋,笨蛋!“你是个理性的人,不该如此。”恋恋不舍的攫取着他的每一种神色,脑子里浮过他过往的哀、伤、悲、苦,最终将头别了过去,果断绝决。

“沙微,别将我拒之门外,”他伸手轻轻摩挲着她散开的长发,僵持中,他最终夺过了那只手,轻轻握在手心,仿如至宝。

他平静的说着话,语气温和,条理清晰,似在喃喃着,若有若无的嗓音却刚好传到她的耳际,描述着五彩缤纷的未来。

她已不敢再抱有奢望,那么就在她还没有完全失望之前,斩断这些不该有的牵连,绝不能再有任何东西动摇她的意志!

耳边低沉有力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同低低的咒语,有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她的头脑疼痛欲裂,却在刻意的压制下渐渐平息。

“我要结婚了。”沙微转过了头,凝视着他,平静开口。

说完才发现,心里的痛依然还可以漫延,仿佛没有止境的,往她的心底荡去。

她以为她已经不会再去爱了,她也以为心不会再痛,原来世事,根本没有绝对。

她可以一次又一次满怀希翼的去奢求,她也可以一次又一次的绝望,只要她还没死,心就不会死,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无法禁锢她的心,还有……爱,在爱情面前,理性只是建在沙场的潘篱,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那么,在那无边无际的岁月里,就让她凭着这点意志,让自己活得洒脱一些。

对她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他似乎不以为意,只带出一笑,依旧言语轻轻的说着话,仿佛在哄着赌气的恋人,他也是在自欺欺人?

沙微出来了,他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她踩着阳光一步步走过来,默立不语,身形刚毅,在她眼里站成了一棵历尽沧桑的古松,他的过往,应该大有不同,这个有些温文,有些执拗,有些倔强和孩子气的年轻人,也同时具备着一个职场精英应有的深沉练达,他经历过的苦痛和挣扎,也许不下于她和“那个人”之间的任何一个吧。

站在阳光下,他的目光静静的环伺着她,看着她穿着一身紫色的休闲装,恬静清雅,却仍盖不住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隐逸。

这是她在他记忆里留下的第一种色彩,脱离了惨淡的白,变得越发明媚洁净,圣洁的仿若天使。

他也深深明白,为她的生命添上色彩的,是另一个人。

漆黑的长发被风吹动着,猎猎如鞭,一下下随着她的步伐,抽打在紫色的外套,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她的身形很单薄,然而隐在宽大的外套里,仍旧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待她走近,他伸出了手,沙微只是怔了怔,却没有推开。

一辆白色轿车如期而至,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八九的年纪,面容英俊,神色冷静,嘴角带着一丝温文内敛的微笑,拿着一束凄美如血的玫瑰,在他们面前站定。

交握的手紧了紧,不知是他的还是沙微的,十指相扣着握得越发坚定。

青年看了一眼她们交握的手,神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淡淡微笑。

他的视线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在沙微身上,而是转过头慢思条理的对夏伸出了手,“不愧是夏,接近一个月的工作量,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能在这里看见你还真是意外。”

夏也是在一瞬的惊愕过后,马上恢复如常,脸上是一贯的冷醒沉静,伸手与之轻握,“林总交咐的任务,哪敢殆慢,况且这也是我的职责。”

将手放下,夏不疾不缓的与之客套着,沙微大病初愈似乎有些力气不继,他能感觉到另一只手传来一阵阵的发软,他苦涩一笑,将手紧了又紧。

“看来林总到医院来有事?”

“是。”林意味深长的一笑,只是带着很轻缓的目光睇着他们,如静水流深般不可捉摸。

“那就不好打扰你了,失陪。”

拉动手腕,手心里的另一只手却并没有拒绝,随着他的步伐,她一直沉默着,从他们的对话里,她想看到什么,但却一点也不希望发生的。

“夏,”林唤住了他,“看你糊涂的,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你的……”

他手握成拳,冷冷回眸,看着林一脸的童叟无欺,还有眼里那抹意味深长,他沉沉开口:“她是我女朋友。”

直到上了车,她的手还是冰凉颤抖的,透过车窗,看着林不以为意的将花扔掉,手却一样的紧握着,有红色液体滴滴洒落,不知是被花刺伤的手,还是花瓣的汁液。

曾经有过多少次,当他的冷静被催毁后,却总是强忍着不肯崩溃,或者,如今的林伊,已经不会再有什么能够打倒了。

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就真的可以摆脱吗,不,那怎么可以?就算把她杀死,他的心还是要痛的,他们所经历过的苦痛回忆,将会如同附骨之蛆,永远不会离去……

以为摒弃所有就可以远离脆弱,心如寒冰?林伊……这一刻的你,面临子散妻离,面临爱人背弃,还能够若无其事的笑得波澜不惊吗?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吧?她苦笑着看着窗外,心里如有万虫噬咬,却笑得越发灿烂,还是不肯跨下来么?那就受着忍着吧。

这样强自压抑的微笑,她忍够了也看够了,但无论怎么逃避,也终无法摆脱,不管是她,还是夏,亦或是伊,都陷在各自的网里,不管他们曾多么的自信骄傲,多么的倔强轻狂,不管他们怎么挣扎,怎么逃避,都只会越陷越深,并且,永无止境。

再怎么自命不凡又有什么用,再怎么不肯低头又能获得什么维护什么?人始终强不过命。

事实证明,生活给了他一盆冷水,将他兜头泼下,夏把头埋在掌心,只觉心乱如麻,司机问了几遍也没有察觉。

在挣扎取舍之间,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性,他不知道上了车该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他要怎样才能守护她,好似陷入了一个令人恐慌的陌生而复杂的世界,眼前的一切他都感到深深的无力,当两个人的世界融在一起,他才发现,他逃不了,甚至,他都不知道,手心里牵引着另一个人该走向何处。

他自嘲的看了一眼车窗玻璃里自己的脸,刚才,他就那么落荒而逃了,因为,他是那么的害怕,怕只要多停留一分,沙微就会向他走去。

他们同坐在夕阳下亭阁,在他就要吻上她时,他最终拉下她,与他靠背而坐。

温和的色调铺开,他们沉默着,如一幅画,安祥宁静。

“想问什么就问吧……”她将头靠在他的脖颈,良久的沉默后,她轻轻的开口,语声清越,完全不同于她往日的空洞平静。

“我不管你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那些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你而已。”

“你认识他吧?”她惨淡微笑,无力的仰首。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是我们的主管,我是他的直系下属。”他老实回答,嘴角一丝苦笑,一家企业的高层主管,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职场难得一见的企业高干,带领一班子精英团队,行事果断为人机敏……很成功的一个人啊……

“我爱了他八年,追随了他八年。”

“可他结婚了!”他愤然。

“那又怎么样……他爱的是我……”

他冷笑,爱情都会让人自欺欺人么?

他的思绪开始纠结,深深无力。

“何必……该放手时须放手……”苦笑,如果是他,他会放手么?

“出租屋的主人,是他,不,是我,那是他的房子,他说过他会娶我过门,他把房子过户给了我,那是他给的承诺……”似乎回忆着那些不肯承认的事实,看着虚空,神情挣扎苦痛。

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暴起,一把抓住她纤弱的肩,带着不可置信的愤怒,“他的房子?他过户给了你?哈哈……”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他敛了眉眼,笑容苦涩,“他是在杀死你啊,然后推卸掉所有嫌疑,你知道吗?”

“不,你早就知道对不对,所以你就那么想死在那里?”

“他是在杀死自己的心……”她喃喃。“你不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而我却知道,我们一起快乐过,也痛苦过,他是那么极度自尊的人,他是为了斩断自己心里的牵扯,就像摆脱那段脆弱而绝望的岁月,但他永远也无法斩断,就像我依然无法对他绝望。”她仰望着和过去一样的天空,回忆着。

“夏,不要再奢求能够寻着一处心乡,安然栖息,生活的网,事无巨细都在其中,我们谁都无法逃脱,除非死了,但死了,心不就也死了么?”在茫茫虚空里,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曾视为生命的执着是那么的卑微,摇头苦笑着,“八年,能忍受的枯寂也该受够了,如果我生命里有过的灼热,疼痛和不甘也该被挥攉殆尽,那些年少时对爱的眷恋,也曾在失望的时候中断过,热烈的时候,疯狂过,直到现在,真的够了。”

那么多年的优柔,就让她真正决断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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