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居杂记-梦呓
今天是星期天，全明起得比往常迟些。中午有个饭局，是县团委姚书记请他。全明是姚书记的前任。三个月前，全明调到W镇担任镇长，当时的姚副书记接替了他的班。酒店离他家不远。他看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他出了门，慢慢地往酒店走去。
在酒店的包厢里等着他的除了姚书记，还有县人民医院的方院长，另外还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这两位美女是方院长单位的，李护士，张护士。” 姚书记介绍道。
方院长打趣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女搭配，喝酒不醉。”
众人笑开了。
坐定后，姚书记启了一瓶白酒，忙给全明斟满一杯。端起酒杯，那种豪迈劲又上来了。姚书记和方院长是熟人，他俩敬的酒他不能不喝。李护士、张护士两位美女敬的酒，他也不好推辞。这样，全明连喝了五六杯酒。酒一下肚，话就说开了。
全明问姚书记，“听说县里下步对乡镇干部还有调整？”
姚书记说道，“好像 有这事，我不太清楚。”
方院长对县里人事安排的事了解甚多。全明说到下步乡镇干部调整这事，他略知一二。他“嘿嘿”一笑。全明和姚书记都看着他。
方院长说，“不会大动，就是南边的乡镇调动几个副职。”
全明说，“我听说我们镇也要调个把人。”
“你们镇不会动。”
“我们的书记要动吧？”
方院长摇摇头，说，“原来说他已过五十，让他到人大工委当主任。最近有变化了，他还留在镇上，不动。听说他还得干上几年。”
组织部长在全明去W镇赴任之前和他谈过一次话，鼓励他在乡镇好好干。他们镇的齐书记因为年龄到杠，下步安排他到人大工作，暗示可能由他接替齐书记，担任W镇书记。听方院长这么一说，他当书记一事就要搁置了。
齐书记在W镇担任书记已有十年。时间长了，人头熟了，办事也武断了。
全明上任不久，镇里召开了一次镇干部和村支书、村主任全体会议。会议由全明主持，齐书记作报告。讲到要客观全面地看问题时，齐书记举例了，“譬如我们看全镇长是个男同志，不能看他一点，要全面地看。如果光看他的耳朵，能判断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台下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全明的身上。
全明心里想道，“这算什么话？举什么例子都可以，怎么举到我的头上来了？”但他不动声色地坐在主席台上，直到会议结束。
散会后，王副镇长到他办公室请示工作。他俩过去还算熟悉。
王副镇长悄声地对全明说，“刚才会上齐书记是故意说这话的。他要给你来个下马威。”
全明心想，难道我会不知道？嘴上却说，“没事，只不过举个例子而已。”
王副镇长像自言自语地说，“齐书记这人，有时候不太拘小节。”
全明听出了王副镇长话里有话，但他初来乍到，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笑了事。
酒席上的气氛还是相当热烈的。二位护士的酒量不错，轮番敬着全明。
走出酒店的时候，全明早已晕乎乎了。回到家里，躺在睡椅上，不一会，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朦胧之中，听到有人敲门。
“谁啊？”
门外传来轻轻的答声，“是我，全镇长。”
好像是王副镇长的声音。全明起身去开门。真的是王副镇长。不知他有何事来登门拜访。
王副镇长进屋后，顾不上喝口茶，神秘兮兮地对全明说，“齐书记出事了。”
全明一惊，“出事了？”
“是的。昨天晚上的事。县纪委的人把他请去了。”
全明的酒全醒了，“纪委把他叫去了？”
“是。听说是镇文化中心装饰的事。”
为镇文化中心装饰一事，全明对齐书记有想法。
镇文化中心装饰预算为六十万元。全明和镇里几个同志按照招标程序，初步确定由县里一家不太出名的装潢公司来承接文化中心的装饰项目。
那天，镇建筑装潢公司何经理到他办公室。
何经理谦卑地说，“听说全镇长上任，早该来拜访。碰巧这几天去外地出差，耽搁了。赔罪赔罪。”说着，拿出二条高档香烟，放在全明的办公桌上。
听别人说过，何经理和齐书记的关系非同一般。何经理送的礼，全明绝对不能收，免得被齐书记知道，让把柄攥在他手里。
全明正色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点小意思，不尽敬意。”
“有事你尽管说。烟，你得拿回去。”
“没啥大事，就是镇文化中心装饰的事，能不能照顾我们，让我们企业来做？”
“如果你的企业符合条件，我们理应照顾镇里的企业。”
“我们的条件也不错。这点，齐书记是清楚的。”
全明一听他提起齐书记，就不愿和他多谈，“我还要去参加一个会议。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聊。”他指了指桌上的烟，说，“把烟拿回去。”
“二条烟你留着抽吧。”
“拿回去。否则，我就让镇里的人给你送回去。”
何经理尴尬地看着全明。全明把烟塞还给何经理。见全明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何经理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自嘲似地一笑，拿起烟离去了。
可是，全明提出的招标方案提交到镇党委会上讨论时，齐书记却一口否定。
“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镇上的项目，应该照顾镇里的企业。我们镇也有一批装潢公司，比如镇建筑装潢公司，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又是我们的骨干企业。我们要扶持这些企业。”
齐书记停顿了一下，问具体负责招标工作的王副镇长，“镇建筑装潢公司何经理有没有来参加招标？”
王副镇长如实报告，“来了。”
齐书记又问，“他们出的价格怎样？”
王副镇长支吾地说，“价格稍微有点高。”
齐书记拍板了，“我看这样，让镇建筑装潢公司来装饰镇文化中心。价格方面嘛，请王副镇长和何经理商量一下，让他降一点。”
其他委员都没发表意见。这事就这样通过了。
为此，全明憋了一肚子的气。
王副镇长接着说道，“听说何经理给齐书记五万元。这事不知让谁知道了，反映到纪委。纪委的人找到何经理。何经理熬不到一夜，就把齐书记给供出来了。”
“我早就料到，齐书记与何经理之间肯定有不干不净的事。这不，现在出事了吧。”
“起初，齐书记嘴还很硬，说他没问题……”
“他招了没有？”
“能不说吗？除了拿镇建筑装潢公司的钱外，齐书记还捞了不少钱哩。听说有这个数。”王副镇长伸出二个手掌。
全明想，这下齐书记肯定完了。
王副镇长说，“县里下步要研究齐书记的事。镇党委书记他肯定不能再干了。”
“像他这样，还能当书记？说不定要去蹲监狱。”
“监狱是不会蹲的。”
全明蒙了，“这么大一笔数字，不会坐牢？”
“县里有人替他说话。听说最多给他一个纪律处分，调离工作岗位。可能去人大吧。”
全明暗暗想道，“齐书记的后台相当硬啊！否则，这次他可栽大了。如果他没有后台，他在W镇不会如此霸道，也早该调走了。如果没有他，镇党委书记的宝座早属于我全明了。”
王副镇长又说，“全镇长，齐书记肯定要调走。咱们镇党委书记一职，看来非你莫属了。”
全明说道，“那是组织上的事，我们可不能胡乱猜疑。”嘴上虽这么说，他的心却是甜甜的。也许明天组织部长就会来电话找他谈话……
“嘀呤呤”，电话铃响了。全明本能地伸手去抓桌上的电话机，却抓了空，摔倒在地上。睁开眼一看，自己躺在家里的睡椅旁的地上。
正在接听电话的老婆，见他从睡椅上摔下来，连忙过来扶他。
窗外的阳光十分耀眼，刺得他睁不开眼。
全明揉了揉眼睛，四周张望了一下。咦，王副镇长去哪儿了？
“你找什么？”老婆问他。
他“呼”地站起来，喃喃地说，“啊，到上班时间了，我要去上班了。”
老婆扑哧一笑，“你睡昏头了？现在是上班时间吗？等会儿我们就吃晚饭了。”
全明这才想起，中午和姚书记、方院长一起吃饭，饭后回到家里就睡着了。现在应该是下午。他还以为是早上呀。
2011-11于宁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