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生（p7）

七

雪儿又来看我了。

“Y，你知道了吧……”“嗯。”

“其实你不用这么在意那些人的……”

“不用说了。”

“Y!想什么呢？我是最爱你的雪儿啊！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她哽咽了。恐怕这个女人又要流下泪来。她还是幸运的。毕竟我对她的眼泪还在意。但是，终究有一天，她会遇到那个不在意她眼泪的人。

“我什么也没想。”

“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你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你哪一点值得我义无反顾？”

她听了这话，看起来心都要碎了。但她还是很倔强地说：“Y，你要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对啊。我死了之后，一切都会过去。”我从喉咙中冰冷地吐出几个字。黑暗中，雪儿的侧脸清晰可见。她很白，白得像雪，惨白。眼袋深了不少，看起来楚楚可怜，却还要强打精神和我说话。像是数夜未眠，经过灾难后惶恐至极的灾民。

“不……你不能……你不能走！”她握住我的手，泣不成声。

“都到这地步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再继续表演下去吗？”我像个机器人般没有感情地回应道。

“怎么……怎么会是表演！我觉得，人活于世，不就是因为能和其他人心意相通而有意义吗？……就像我，我爱慕你，因此我觉得，我活着，还有意义。”

“何在？”

“你……还不懂吗？我的意义就是你啊！”

我的心被猛地敲了一下，忽然像是回了神一般，身子灵活了不少。半晌，我突然意识到，她说的这话简直离谱。

“不！我不想耽误了你的一生。你回去!回去!不用再看我了。”

“Y，我记得你不止这点出息吧？”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回去！”

“你……你要是再让我走，我今晚就睡这了！”她显得十分坚定。

“我宁愿如此。”

于是，她便一股脑儿倒在床上。我的眼前一片黑暗。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四肢像是被冻僵了，无法移动。寒冷侵袭着我的全身。我背对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暗中，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和冷彻的夜。从什么时候起，我的世界里竟然下起了流星雨。漫天流萤，星空灿烂，却遥不可及。海的声音就在耳边，却也遥不可及。我并不想睡，只是微微眯着眼睛。迷糊中，雪儿走近了，为我盖上一层被，在我耳边小声地说：“Y，你等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的。”说罢，她吻了我。她的嘴唇很暖，吻却留在了我的心上。她佝偻着身子，微微倚在窗边，冷得微微颤抖。须臾，她睡着了。

我感觉脸上有热乎乎的液体在流动，越来越多，用手是抹不尽的。我把被子从身上取下，披在她的身上。

月是一把小提琴，长空是它的琴弦。我在空无一人的心间寻觅散了一地的乐章。一切都像是梦，近在咫尺，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