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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的夜(三)

推荐人:隐树 来源: 阅读: 2.33W 次

狼缘殆尽

假面的夜(三)

狼妈离去后,我更是无心捕猎。初做狼时我淡泊生死,饮血为乐。可如今看来,那手段残忍如妖魔。我们把大牛吃了,给牛的亲人平添了伤疤。所以伦理循环,他把狼妈夺走,以示公平。

又逢满天繁星,点点镶嵌于碧空。束束抖动着的奇光,一泄千丈。它们在窃窃私语,述说着爱的篇章。它们也会提起牛郎,羡慕织女吗?

小四与我齐肩趴卧在峰顶,我告诉它,这儿里天空最近。

狼族1岁便已成年,寻一伴侣传宗接代成了此生之最。小四便是这种族中的佼佼者,对它倾与芳心的母狼已有数个。我们很少谈及此事,可今晚小四面露羞滴的告诉我,它已有了心上狼,可不知该如何表达。所以我会时常给它吟诗,不论听得懂,听不懂。我只想把我觉得好的付诸给他。

纤云弄,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透露出的点点美好,自己却从未亲身体验,有时又是可笑,我比狼高得了多少?

狼群已连续两日捕猎失败,滴水未进。那些嗷嗷待哺的小狼日日朝盼着狼妈的反刍,可我早已已草为食,以花裹腹,闻不得一点儿腥味。

小四再次来渡来我的身旁,商量着让我跟他一同狩猎。我将狼尾轻垂于地上,卸下一身倦怠。它见此不再多言,紧随着狼群迢迢而去。

待夕阳西下,远处林间穿梭着一队骄狼,个个英姿飒爽,踱步有劲儿。我盼着它们满载归来,以填补我这亏欠的心。随着狼队的靠近,那散发着亡灵的腥味儿就越是厚重。狼的嗅觉异常灵敏,就连半大的小狼都已察觉,连蹦带跳的寻了过去。

跨上孤峰的峰刃,深吸着天地间的灵气。俯视这影影倬倬的峰峦,如身负铠甲的勇士,一定万年。又如那薄纱覆面的侠女,倾国倾城,凝眸不语。

我时常陶醉在这景致间,忘了我叫张乐盈,忘了我狼的今生。身后传来“笃笃”的奔跑,有幸为狼,懂我者唯小四也。它含着那灼眼的姹红,叫我五脏沸腾。

我误以为它懂我?未必。

小四没有理会我的不悦,将尸体阁下。挺起狼脖,立起狼尾,刮了刮足下的青苔,高亢道:“我以此肉为例,今后定迎刃而战,善待妻儿,请为我生儿育女!”

这便是狼性!求偶期间,狼总是会以战斗来证明自己,以猎物来博夺母狼的欢心。小四将这一切演绎的淋漓尽致,可惜我的心渊深处住着一个人。我说过要将殇藏进心脏最低处,严加看护,不让发芽。我做到了,可是我所向往的爱情,却没有这一场场的厮杀。

我不愿就这么一盆水将小四的火浇灭,就像曾经的那个我。我被欺骗、玩弄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可纯真善良的小四,它应该获得它的幸福。我指了指远在天际的菜田,那是人类管辖的范围,我们彼此隔阂,互不触犯。

“你看见了吗?就在那块田间,种着一种叫红豆的谷物。我所向往的求偶信物应该是那样的。”我与小四回眸,露出无限惆怅,只是不经意间,我便又嘲笑道:“人是很可怕的,有枪支弹药,有各种驱狼武器,踏上那片土地,很可能就会死亡,更别说什么生儿育女了。”语落,我转身离开。空留小四一狼,凭风飘遥,卷得毛发阵阵涟漪,宛如丝绦。

惊、险,丝毫不亚于我刚才的描述。夸张的言辞不过是为小四添阻,换句话说就是故意刁难。狼怎能理解红豆解相思的意思呢?可就算不理解,万一小四莽撞行事?不能让万一变成可能,我撤了回去,正对上小四含笑的眼:“只要我将红豆取来,你定会从了我吧!”风欲静,奚落了它的勃勃雄心。如同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只怕站得太高,伤得太痛。

我将愤怒点燃放于眼中,绒毛宛如尖刀根根耸立。紧闭着的上颌轻颤着嘶鸣,露出那附着青色的獠牙。后蹄猛地一蹬,在半空划下一道月影。小四猝不及防,被我俯视于身下。我并未想真的伤它,只为灭了它的嚣张气焰,给它一记重创。纵使我对它毫无恋念,也难受此时姿势的媚艳。一跃八尺远,我抬首对空,目光聚焦于那初升的月。

“请,为了我,珍惜自己的生命。什么红豆?我不在乎。”这一次我没再巡视它的脸,将满赋说教抛之脑后。在未来的日日夜夜,我还望与小四相伴。只是为狼孕育?说的容易,叫我这人心情何以堪?

冬季步步紧逼,为满月覆上了一层薄冰。牵连了万里而至的光,映得凡尘瑟瑟抖抖。“爸、妈,你们的世界也是如此吗?有没有新添衣物,早起记得喝一杯姜茶。女儿挺好,勿挂念。”我趴在穴口向高空倾述,还望明月将我这份真心转达。

雪,是那天宫派下凡间历练的仙女。它们怀着对华庭的不舍,羞羞答答,舞步徙倚。正是此番迂回,叫多少书生吟诗赞美。让多少孩童,欣喜不已。

这是我为狼度过的第二个冬季,本该同其它姊妹一样,去那儿莹地里画下簇簇狼印,发出因愉悦而亢奋的狼音。可我已年过三旬,此情此景还是留给后狼品鉴,我的那份心,已快干结。

“嘭嘭,嘭嘭~”我被这声声爆竹所引,嗅着随来的淡淡爆竹香估摸着寻了过去。该是过年了吧!正直严冬,家家户户都会贴上春联,包好饺子。想到妈妈包的韭菜肉饺,我暗自吞咽。肉是那煮熟的白,韭是那沉香的料,配上劲道的面皮。以我现在的体型,我想我吃200个没问题。

久违的农舍,蔓蔓的炊烟,殷红的门联。我隔着一条小河与人间对望,可就是这一河,竟让我人、狼相离。

一溪生独桥,一草恋波涛,人伫天地间,一画一世界。

只可惜画中无我。

天色还早,我不着急回去。漫步在皑皑白雪间,倍感清新。这个世界变成了纯真的白,没有杀戮,没有背叛。远处行来一人,像是腿部负伤,一颠一跛。手上提着一把长枪?人们用于打猎的那种。难道说我刚听见的并不是爆竹声?心像是一下子跌落谷底,沉闷无力。我加快了步伐,将自己隐匿在覆满厚雪的林间。梢头时不时下落的雪绒,映衬着我极速的步伐。

在左前方的河岸对面,有狼的味道。坚信着自己敏锐的判断,我毅然决然的踏过那从未逾越的河道。河水早已冰镇满腹,坚实不摧。我的步伐轻健如踏燕,余下身后道道足迹。

未见狼身,可这平日里熟悉的不能再烂的狼味,叫我不忍上前。落白的野地里,嵌着颗颗红宝,洒缀一路。配上这傲人的银亮,格外动人。我将嘴埋进雪里,一粒粒含起。起伏间,血珠被拾,明珠又坠,渗进这乳白的膏汁,坑坑隆隆。

1、2、3、4、5、6、7、8、9、10……当我捡的第几颗时,碰上了你了脸。你竟傻傻的痴笑,半趴在冰里寸步不移。我用舌尖帮你梳理毛发,你可知道?狼群中唯你最帅。你得意了吗?用命换这落红?这一世,我拿什么还你?

“原来冬天地里没有植物,我冲进人住的洞穴,在一个口袋里还是找到了。”它哼哼的半合着嘴,睨着双眼注视着我,从未有过的认真:“现在,可以给我生小狼了吧!”它将头轻轻靠向我,怕触及它的伤口,我赶紧依了过去,只是体温异常的低。

我明明是护士,却不能给你疗伤。我明明是个人,却不能为你生火。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哒,哒,哒……”脚步声越逼越近,我意识到有人来了。小四现在身负重伤,此战不战必败,我本抛开红尘,谁叫红尘难罢手。我与小四互望,道不尽的别,不到也罢。

我压低了脚步声,缓缓行至远处。正是那手持枪支的男子,他又复了回来。我信小四并未故意伤他,曲曲红豆,便要取了小四的性命。果然人比狼险恶的多。或是怕小四未死,回去找他的麻烦?

很快,他发现了卧伤倒地的小四,露出了邪魅的惨笑。而我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只黄雀,我绝不会让你杀了我的朋友。他艰难的举起沉重的猎枪,稳稳的对着无缚鸡之力的小四,。我毫无顾忌的冲了上了,比捕猎时来的更加凶猛。狼牙早已顾不上用,只身将他撞飞,子单未发抢已着地。

我怒视着半死的男人,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不论小四能够支撑多久,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姑息任何伤害他的人。

欲提步前去查看小四的伤情,忽闻脑后一震巨响。利剑贯穿了我的胸口,腿未离地却摇摇欲坠。我放大着瞳孔,在混沌中搜寻小四的最后一点儿讯息,渐渐地,慢慢的,我沉睡在如茉莉花般贞洁的雪泊里。

对不起小四,我未能履行若言为你生儿育女。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我清楚的目睹了自己被枪杀,没有过多的疼痛,死的那么匆匆。自命运鞭策了我这场狼涯开始,我便欣然接受。珍惜着身边的每一匹狼,不论有无交际。

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就是这个亡命之徒。

我不该怨天尤人!佛给了我两次不同的生命之旅,莅临万物生死。至少还有那个曾经对我痴心一片的狼——小四。我会用尽全力把你浇灌在心里,允许你发芽,参天。

浑沌逐步四散开来,我停留在了河对岸。农舍还是那农舍,漫天素白却越,积越厚。持枪男子消失无影,我挂念的小四,也查无踪迹。我知道我已死亡,这是魂魄作祟。也许是凡心未了,我向狼巢行去。

狼爸、狼姨、狼弟、狼妹……唯独少了小四。

我的泪再次湿了眼眶,千言万语无从倾述。我开始揣测张望,如果小四已遇不测,我们能否在这异度空间相遇?峰顶,会是哪儿吗?

说来魂也古怪,不像电视剧中来无影去无踪,步步脚踏实地,我有点无奈的嗤笑着,脚步不敢怠慢。

上天果真待我不薄,还未置顶已见它的踪迹。我难掩喜悦之情,快两步跑近身旁。轻抚着它这华贵的鬃毛,只是划拨并未着迹。它看不见我,我反而盈盈乐乐,正像我为人时名:张乐盈。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悲伤经不起时间的磨练,久了,旧了,也就忘了。就像身经百战的狼爸,朝阳无限好。

无夜怎会惜天明?

我对着呆愣在峰顶的小四深鞠了个躬,感谢你对为狼的爱,也算正式做个晚来的道别!

接下来我该何去何从?已没有肉身的我何须惧畏。就从这峰尖滑落,来一场完美的落幕!

无尽的长廊,惨白的四壁如纸。仅有我行走时的踱步声,尾音漾漾。我只是交替着双腿,悠悠驶来。说到腿,还真有点不适,本该四端协同合作的前肢被悬在半空。

不知道下一秒是什么?

“呵呵”我听见自己苍白的笑声,伫在原地,考虑着是否上前?

散着阵阵黑烟,狭窄到只能侧身通过的门。

我可以选择拒绝吗?奈何这里除了这扇门还显得神采奕奕,没有别的物体。如若我不进去,也可能会闷死在这儿孤独的世界吧。

猫?鸟?老虎?我还是选择熊猫吧!每日只顾着吃,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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