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旧梦之赶鸭子

写下这个题目时，我的耳畔又响起嘎嘎嘎的鸭鸣，那久违了的最美妙的乡间乐曲。它伴我整个童年时光。

那时的老濉河是那样温柔多情，总是静静地清清地流淌，用她甘甜的乳汁哺育着村民和村里的一切生灵。鸭子作为水中宠儿当然更离不开老濉河，每当春暖花开，河冰开化时，成群结队的各色鸭子便在老濉河上集结，鸭队浩浩荡荡，大有涌满河道的壮观。成百上千只鸭子你挤我碰，时而钻入水下，时而浮在水中静止不动，时而相互追逐鸣声一片，队伍或逆流而上，驶向落日余晖的西山上游，或顺流而下，开往朝霞满天的下游，清凌凌的河水载着这些精灵，有的浑身着乌黑的羽衫，有的则通体洁白如雪，有的全身披麻，但都有一双赤红的脚蹼在清澈的水中划拨，为老濉河平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使得春天的濉河早早变得热闹非凡而又充满生命的活力。

晌午十分，鸭队弃水登岸，在河滩草丛中觅食休憩，三五成群，有的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或许捉到一条蚯蚓什么的活物它们会兴奋嘎嘎乱叫，分食收获，更多的鸭子趴在软软的草坡上休息，用扁扁的嘴巴梳理它们羽毛，那样认真活像少女在对镜梳妆，它们有的是时间，悠闲地晒太阳，此时河滩上又像开满各色的花，恰似天上的云朵掉到了地上，煞是好看。一些调皮的孩子会忽然冲入鸭阵，鸭子便四散奔入水中，嘎嘎乱鸣，以示抗议，打扰了它们的午休。充分休整后的鸭群会在下午二三点的光景重新下河觅食嬉戏，安静一个中午的河道再次奏响鸭鸣的乐曲。

这些鸭子来自全村上百户人家，那时经济困难，每年春天，家家都会从溜乡卖鸡鸭仔苗的小贩手里赊上几十只鸭苗，在家里养大，直到可以下水，便赶到老濉河里放养，为了辨认，大都会在羽毛或脚蹼是做个记号。初始鸭子不认识归路，鸭群上岸后每家每户必须马上认领用鸭笼运回家，第二天再放回河里。这样反复多次后，开始用玉米等做诱饵引着鸭子回家，这样坚持一两个月，鸭子上岸后便会各回各家，就像放学回家的孩子各自投入妈妈的怀抱。

每当晨曦初露，鸭子们便从各家鸭栅里嘎嘎叫着扑棱着翅膀飞向老濉河，一支一支逐渐汇聚成了浩荡的队伍，在灿烂的朝阳下，各色的羽毛闪着五彩的光，搅醒了老濉河的梦。每当晚霞烧红西山时，鸭群就会陆续上岸，分成一支支小队，一摇一摆地奔回各自的家，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群鸭暮归图。为乡村的夜演奏着开幕曲。

不过，很多时候，鸭群玩野了，或许因为河里洗澡的人们，河边洗衣的村妇影响，它们迟迟不肯上岸，这时必须赶鸭子，赶鸭子可是要全力配合的，我们很多小伙伴要围成u型队伍，有几个先洑水过到河对岸，包抄鸭群，由远及近，逐渐合拢，赶逼着鸭群沿着u型出口上岸，如果任何一个人没能拦住鸭群，鸭群会找准突破口突围，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我们必须重来，还是远远的逐渐合围，再次围剿鸭群，有时要战斗好几个来回，鸭群最后才被迫上岸，我们小伙伴会高呼胜利，兴奋不已，不过暮色已笼罩了老濉河，看不到伙伴们得意的神情了。

很多时候，傍晚赶鸭子是我们的必修课，一来二去，我们和鸭群斗智斗勇，彼此之间形成了默契，团结合作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也似乎明白人心齐泰山移的道理。当然，不是所有的鸭子都会心甘情愿做我们的俘虏，总有一些鸭子留在河里过夜，于是天不明我们就会早早赶到岸边捡拾鸭蛋，青皮的白皮的软皮的鸭蛋都有，也不知是谁家的鸭子下的，谁捡归谁，没有争议，要是运气好，一大早能拾到十来只鸭蛋，这个是不用换钱买盐的，算是额外收入，母亲会为我们加上葱花炒上几个，焦黄的鸭蛋透着清香，让我们垂涎三尺，胃口大开，边吃边计划着第二天早晨的捡拾鸭蛋的行动。

现在还吃鸭蛋和鸭肉，但鸭群不多见了，赶鸭子的活儿早已成了美好的梦，一想到儿时赶鸭子的情景和伙伴们，还是觉得亲切异常。而嘎嘎嘎的鸭鸣也成了梦中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