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旧梦（十）---摔泥炮

由于家就住在老濉河边，所以和水啊，泥啊结下不解之缘。可以说我的童年就是在泥水中度过的。

春天河冰开化，那涓涓的溪流唱着动听的歌一路东去，我们就会追逐溪流沿着河堤跑上几里地。夏天老濉河成了我们天然的浴场，还没入伏，我们每天都会像小鸭子一样成群结队地跳进清澈的河水里尽情戏水，扎猛子，从高堤水边的柳树杈上往下跳水，做狗刨等，玩得翻江倒海也不肯罢休，浑身晒得像泥鳅。秋天宽阔的水面干涸成一条条水沟，正是我们捕鱼的好时机，带上工具，约上好伙伴三五人，一待就是一半天，不大获丰收绝不回家。冬天濉河上下变成了银光闪闪的溜冰场，我们滑冰，打陀螺，滚铁环，一个个跌倒再爬起来，寒冬腊月我们玩得脑袋上直冒热气。

说到泥，我们更是离不开。老濉河常年累月的流淌，积淀下厚厚的一层沙土，沙土吸水性好，谁家孩子尿炕或尿裤子，都会在河边去上一篮子沙土敷上，把尿吸干，之后晾晒，听大人讲沙土可是最好的杀菌消毒用品，谁的赤脚被扎了，手被划破了，捧上一捧热乎乎的沙土敷上，不过马上止血，而且不会感染。是天然的爽身粉，由于经常用沙土，我们村里的孩子没有谁生痱子或湿疹的。沙土遇水变得很板正，不像粘土粘手脚，我们喜欢在柔软平坦的沙土上奔跑，跑再远脚上也不会沾上一点土，跑累了，就蹲在河边的沙土岸上用小手拍打沙土，拍着拍着原先平整的沙土会渗出水来，于是我们继续拍打，拍打处会变的越来越柔软，进而稀稀的，像我们吃的大块凉粉，柔韧而有弹性，在我们孩子的眼里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啊，所以我们乐此不疲，撅着屁股可以玩上几个小时。

拍成“凉粉”的泥巴被我们挖出来，搬到大堤上，找个平坦干净的地方，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开始玩泥巴。至今清晰记得那时我们玩泥巴的花样很多，首先我们要把各自挖来的泥巴反复摔打揉搓，直到它们像母亲手里的面团一样柔软而有韧性，接下来我们会用泥巴捏各种小动物，如鸡鸭牛羊，还会捏成小汽车，飞机，手枪等只有城里孩子才有的玩具。不过大部分东西捏得四不像，但我们没有谁介意，一大块泥巴在我们的小手上变成会说话的各种动物或物品，而这些组成了我们心中的生动活泼的童话世界。偶尔有调皮的大孩子会来破坏，把我们的作品悉数弄坏便扬长而去，我们会伤心地大哭，但之后我们就会抹干眼泪，继续捏我们的童话。不过这个过程我们大都成了泥人，手上身上衣服上都是泥点子，特别是脸蛋上，横一道竖一道是汗水泪水和着泥巴绘就的花脸，那时的泥巴就是我们，我们就是泥人。

玩泥巴最刺激的算是摔泥炮了。所谓摔泥炮，就是把一块泥巴捏成窝头形状，不过有时也捏成方的，尽量捏得薄薄的一层泥面，然后扬起来口朝地面摔下，薄薄的泥面会受急剧的气流影响炸开，发出如炮仗一样的响声，而薄薄的泥片会像炮皮四溅飞出很远，我们叫它摔泥炮。泥炮炸后我们会把残破的泥炮取起来，把刚才炸开的洞眼用泥片修补上，再摔再补再摔，就这样循环着玩。比赛的是谁的泥炮最响，谁修补的快，谁的泥炮炸开的洞最大，输的人要向胜利者进贡----一块摔弄好的泥巴。特别是你的泥炮哑巴了，没有炸开，要双倍的进贡泥巴。我弄得不好，特别摔得动作不够好或者角度不一样，于是经常不大会就把泥巴输光，只好暂时休战，去河边拍挖泥巴，一阵紧张的忙碌，又投入新的战斗，一时间静寂浓荫的河堤上响起略显沉闷的泥炮声，为静谧的乡村平添了许多活力和生气。

老濉河的水洗涤着我们小小的身心，老濉河的泥巴塑造了我们的形象和灵魂，更塑造了一个快乐的童年。而那略显沉闷的泥炮声常常响彻我的耳畔，并且越来越加清脆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