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之二·那鸟那窝
题记：习惯于写些枯燥而冰冷的业务文章，这么多年来，文字里已经没有了茶油酱醋的鲜活和温情。微信圈尽是些高大上的奢侈玩意儿，你转我，我转他，少了点下里巴人的佐料，离这都市里村庄的生活似乎有些远。前几天忽然技痒，在圈子里发了篇记述一位邻居老人的文章，博得了些点赞。有人怂恿发连载，倒是个不坏的主意，不妨以邻居为题，说说发生在这小区的身边人、身边事。所以就给上次发的文章，重新补了个题目：《邻居之一·“古“人》。这次要说的这位邻居，不是什么“古”人或者“新”人，而是一只鸟，一只叫声嘹亮的鸟，一只曾在阳台雨棚下做窝的鸟，一只一直来让我有些牵挂的鸟。题目就叫《邻居之二·那鸟那窝》罢。
妻子是个好奇、热心而又有点缺乏耐心的人。她经常弄些我不知名的花，让我民工似地搬上楼，可没过多久，花盆里就只剩下了些杂草。摆弄过不少鱼，金鱼、热带鱼，都活不了太久，大致是喂食过勤撑坏的。当然这些我是不能当面告诉她的，她总乐此不疲，何况这也与小区的环境挺合拍，与“村庄”的生活挺谐调。最好奇的一次，是她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只鸟回来养。今天说的邻居，就是它，一只我同样不知道名字的鸟。
鸟棕褐色，麻雀的那种颜色，但比麻雀大；样子有点象乌鸦，又比乌鸦略胖，也略小。鸟笼倒挺精致，是竹子编的那种，上下两层，鸟住上面一层；用来盛水和食物的陶瓷器皿，嵌着兰花，小巧而秀气。妻子说，是画眉，但我总觉得有些不象。
打妻子喊我提鸟笼上楼的时候开始，我就千万个不情愿---又莫名其妙做些有头无尾的事！悻悻地将鸟笼挂在东头窗台上，寻思：种花成草，养鱼留缸，这回又该成什么？那鸟显然不明白我的心思，还一个劲地跳着，叫着，鸟笼不停地摇来晃去。
这鸟能吃会拉，叫声嘹亮。它每天吃掉不少食粮，很快鸟笼底部就积了一层鸟粪，需要冲洗。每清洗一次，我就抱怨妻子一次，好在那时候还没怎么听说禽流感。它的叫声惊人地响。每天早上，天刚一亮就很准时地放开歌喉，又唱又跳，但曲不成调，不怎么动听，就是特别响而已。与楼下那位总暴粗口的老人倒挺默契，此起彼伏，相映成趣。只是多少有些扰人清梦罢，好在小区本就嘈杂，尤其是清晨。
过了些时日，我们也慢慢习惯了为它冲洗，习惯了它单调的叫声。但随着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惊奇的事：它竟然唤来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鸟。那鸟总在窗台附近，东张西望，上跃下窜。人一靠近，就飞到对面那幢楼的屋顶上去，一会儿又飞回来。笼里笼外，经常互相跳着，唱着，唧唧啁啁的。那一阵子，客厅东边窗台，不知是热闹，还是吵闹。更为离奇的是，那天提鸟笼去冲洗，窗户开着，那鸟居然跟着飞了进来。也许是受了惊吓，在客厅转了两圈后，从北边的窗户飞走了。这事让我们惊讶，也让我们有些懊恼，没有及时关上窗户。但第二天更奇怪的事接着就发生了，笼中那只鸟竟然不见了，而鸟笼却完好无损！这事儿，我们至今都还无法想明白。难道两只鸟真能默契到里应外合不成？
养了几个月的鸟飞了。再不用抱怨清洗鸟笼了，再不用一大早被吵醒了，再不用猜想里外两只鸟有什么勾当了。那段日子，我们反而不适应了，多少有些想念它。经常看到周围房顶上，窗台上有模样相似的鸟在飞，在跳，在叫，妻子总会十分肯定地说：看，那只从我们家飞走的鸟！客厅窗台上摆满了芦荟(芦荟容易活，不会养成草)，妻子经常浇些淘米水，引来一群群麻雀来啄食，唧唧喳喳的，后来干脆在哪儿撒了些鸟食，许是期待那鸟再回来找吃的吧。我便经常打趣说，这种办法好，鸟自由自在的，又环保又原生态，还可以为芦荟施肥。
过了些日子，有一天，她兴奋地告诉我，那鸟回来了，还在阳台东头雨棚下做了个窝呢，怪不得晒出来的被子上有鸟粪。果真如此！窝已经成型，一只鸟越过对面那幢楼的屋顶，嘴里衔了根东西，也许是柴禾吧，正往这边飞呢，觉察到阳台上有动静，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歇在那幢楼的屋檐上，警惕地张望着。样子挺象，但到底是不是原先的那只鸟，我没法深究，就当是吧。
从那以后，那鸟，那窝，还有窝里孵出来的小鸟，便成了我们的邻居。冬去春来，小区变得越发拥挤嘈杂了，房子也越发破败了，水泥地挖了一遍又一遍，楼道里的邻居也换了一拨又一拨，但这房还是我们的房，窝还是它们的窝，无论怎么陈旧简陋，总是个遮风避雨的处所罢。下蛋，孵化，喂食，阳台外天天能看到它们忙碌的身影，时不时会听到小鸟发出的唧唧声。不忍心打扰邻居一家的生活，我们也尽量保持了阳台的安静。夏天炎热少雨，妻子在窗台上放了盆水，撒了些粮食，但鸟依旧忙碌地飞进飞出，兴许不合它们一家胃口吧。早几年，小区修理屋顶，在阳台外搭架子，还郑重地叮嘱师傅，别碰那鸟窝。脚手架撤了后，鸟窝完好如初，我们很是欣慰。
房子真的旧了。雨棚难抵这十余年的雨淋日晒，变得脆弱不堪，数历台风暴雨后，已渐破损。前些日子，鸟窝上方一大片雨棚终究碎了，再也不能为这邻居一家遮风挡雨了。
那窝还在，那鸟飞了。鸟择木而栖，择邻而居，许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周围的楼房越发密了，高了，隔壁恒隆影院3D、4D巨幅电影广告，更加衬托出小区浓郁的村庄气息。不知它们如今可都安好？待雨棚修好后，它们还回来吗？
吴胜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