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牧羊之鱼雁

从水底到潮面，只不过很短的时间，我收敛自己，像水泡一样升上去，明暮抓着我的尾巴，怯怯生生的东瞅西望。他真是没有见识，什么都要问一问。

归儿很讨厌他，说他是乡巴佬儿，白白出生在龙族里。

我却知道，龙族里，除了东海龙王一脉，龙生九子，都算不得龙了。

我母亲是海螺，明暮的母亲是河蚌。归儿的父亲是一只大。

我们算不得龙二代。母亲说，东海龙王那么神气，他的底气还不是来自血统么？

“龙生龙，凤生凤。”父亲说，“老鼠生儿会打洞。”

母亲正眼不会瞅他，我的哥哥们常年不在江里，即便回到家，也不会带我出去玩，长长见识。

如今，我带明暮一起出了水晶宫，我要带他去人间，我们想看看岸上的人们，他们到底什么样子。

我听归儿说，这天地间，只有人类得相貌才是天珍。

他吸喽一口唾沫，意犹未尽，他看看我们，又不怀好意地笑了。

我看着他，不禁毛骨悚然。

“你知道吗？”归儿说，“天庭盛宴，最珍贵的是龙肝凤髓。人间珍馐，最珍贵的是什么？”

我觉得悚然，拉着明暮游远了，归儿远远地嘱咐到:“记得离开人类啊！他们专门骗小孩子哦！”

明暮停下来，他斟酌半天，分明想打退堂鼓了。

“要不。”他说，“我们回去吧？我们要想看看人类，可以等到风暴大哥吹翻船就可以啦！”

“那是死人。”我说，“冰冷的死人！有什么看头呢？”

“我看到过人类的孩子。”明暮说，“人类把童男童女扔到江里，他们擦得雪白，穿漂亮的衣服！他们还哇哇地哭着，从眼里落水珠子。”

我觉得难过，连忙阻止他。

“那是人类献给父亲的祭品。不是真的人类孩子。他们是面捏的。”

“不会吧？”明暮疑惑地说，“面捏的，还会哭，还会挣扎么？他们活灵活现，不像面捏的。”

“难道你见过面捏的东西吗？”我问到，觉得奇怪。

“父亲说我是面捏的！天天呆呆呆地发愣！”明暮说，“父亲说我最没出息！一点不像龙子！”

“父亲也不是龙子啊！”我回答他，我们到了水面了，透过水波，我看到天空有一连串大雁。

“快来看。”我说，“明暮，你看到那群鸟儿了吗？”

“他们飞得这么高啊！”明暮羡慕地说，“我们也会有一天飞这么高呢！”

我带着他，贴着水面，然后，我们看到浪花翻涌过来，浪花压在我的头顶，哗啦破开，又哗啦地落去了。

我们钻出水面，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奔腾，我抓紧明暮的手臂，在浪潮上跳跃。

然后，我们躺在水面，随波逐流。

高空的大雁嘎嘎叫着，他们紧密团结，顺气流滑翔。他们太小了，目测体积，不及我一片龙鳞。可他们那么自由，他们又如此坚强，他们一只跟着一只，在苍白的天空，起起伏伏，翩翩跹跹。

“我也想像他们一样。”我翻个身体，侧卧在水波上，明暮紧张地收紧身体，他的尾巴翠绿色，平铺在水面，他抬头看着我，又看一眼大雁。

我看到远处的天空，一道白光，疾如流星，“嗖”地一声钉进碧空，穿透一只鸿雁，这大雁挣扎翅膀，高飞片刻，直直坠落下来了。

我腾起身体，从水面鱼跃而起，接住这鸿雁，又落了下来。

我沉进水里，鸿雁伤口渗出血来，染红了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