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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向前冲(二)

推荐人:残照西风紧 来源: 阅读: 8.35K 次

萧云志去见许香雨是在三天后。他本是一个潇洒的人,想要做什么事便会努力去做,直到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现如今他并不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他有着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工作,并不是自己想走就能走的。等他将所有事物安排好,那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少年向前冲(二)

现代的交通日新月异,环球旅行也不再是空话。坐上飞机,从一个省到相隔甚远的另一个省,也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走下飞机,拉着不大的行李箱,萧云志驻足在自己已走过多次的大道,心绪复杂。天气还是很冷,天空之上云层很薄,苍白的日光惨惨地照着,竟是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他呼呼地呵出一口气,便在身前形成一团沉沉的水汽,复又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公路上车流不息,即使在冬天到来的时候,这些不知疲倦的人造物体仍会奔流在蛛丝般密集的道路上。两旁的树木还是青翠碧绿的,仿佛没有受到冬季寒气的渲染,仍旧自顾自地绽放自己的青春芳华。在这样的城市里,除了气温的变化,是很难擦觉得到春冬交替的。

路途遥远,自是不能徒步行走。从飞机场到城市中心,少说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萧云志随便叫了个的士,便满怀心绪朝着城市中心行去。

车流涌动,商店,行人,车辆,缓缓向着后方涌去,也如幻影一般被抛弃在后面。若是无缘,这些就是存在于过往的朦胧记忆,即使回忆起来,也不过是一团团阴影罢了。想及此处,萧云志不禁长长叹了口气。若是过往的一切与他失去了联系,他的记忆不也是如此朦胧可怕吗?于是,想见许香雨的心情更为迫切。

下了车,萧云志低头行走在干净的柏油路上,也如这城市中的无数人一般,穿行在高楼大厦之间,举目四望,看到的永远是高楼之间宛如碧玉宝石的狭小天空。他顺着一个个商店,沿着道路两旁树立的人造标志,在这个宛如迷宫般的城市建筑中缓步前行,朝着许香雨所住的地方走去。

清风不拂面,哪来桂花香。可是现如今别说桂花,就连一株矮小的树木都已是城市中难得的能见到自然藏身的物体了。于是,在这个寒风扑鼻的城市中,鼻端久久不散的,除了汽油味,便只有无尽的灰尘。

许香雨住在一栋有着十五层的高楼里。对于她这样有钱的单身女性来说,这样的居室却显得太过宽广了些,也显得空寂了些。

电梯缓缓上升,萧云志的心也如这电梯的上升而渐渐不平静,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他眼睛注视着那一个个鲜红的数字,看着从一到八那一个个数字缓缓变换,心跳似乎也变得急促起来。

数字在“9”的时候缓缓停下,此时,终点也就到了。铮亮的铝合金门一寸寸移开,仿佛撕开了两个世界的阻隔,现出另一个不同的景象来。

萧云志提步走了出去,便见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他拉着行李箱,向着右边走去。走了约莫十米,便见着一个门牌号‘909’。他停下脚步,冻僵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个房间,还是他和她一起决定的,数字却是她选的。当初他问她为什么要选这个数字的时候,她只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她既不说,他也就没有再问。

萧云志掏出一串钥匙,找出一把,对着钥匙孔便插了进去。推开门,不甚明亮的房间冷冷清清的,仿佛没有了生人的气息。静,没有一丝声音,冷,冰封般阴寒。他心中突兀不安起来,急急忙忙拔出钥匙,呼喊道:“香雨!香雨!”

可是,没有人回答。空旷的居室,窗帘紧紧落下,微弱的光线丝毫进不来。地板很干净,桌椅也摆放的整齐,空气中也还弥漫着她常用的香水味道。萧云志关上门,急步走了进去。心中却有些责怪,暗道:“怎么不将窗户打开呢,通通风对身体也好点。这都大中午了,窗帘还没有拉开,难道是没有睡醒?”

他突然醒觉,今日已是周末了,睡睡懒觉莫非不是女人的天性?于是他蹑手蹑脚朝着许香雨的卧室走去,心想要给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萧云志弯身走到卧室门前,刚准备抬手开门,却猛然听见一丝慵懒的呻吟。这声音来得如此突然,却像雷电般将他震在原地,状若冰冻,久久动弹不得。他心中疑窦渐生,一些不好的画面已在脑中渐渐浮现,于是愤怒之火砰然爆发,脸上也变成潮红之色。

他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道仿若无法控制而发出的略带痛苦的呻吟,却让他不得不这样想。他愤怒,却又怨恨,本想直接走了。可是暗中一想却又有些不对,自己进来的声响纵然不大,可是一般而言,做贼心虚之人对于外界的风吹草动都会异常灵敏。如果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里面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的,定然发生了什么事!

想及此处,萧云志按捺不住,一把拧开了房门。一见之下,不由心中一定。

房间中摆放了一张很大的床,蓝色的床单,白得发亮的被子。旁边是一个不大的衣柜,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外衣,毛衣,内衣,大大小小挤满了那个并不算小的空间。

萧云志一眼望去,便看见蜷身在床上的许香雨。她头发凌乱,白色的被子遮住了全身,却也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形!他抬眼四望,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什么人,不由长呼一口气,心中却暗自责骂自己多疑。他缓步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唤了句:“香雨!”

许香雨仿若没有听到他的到来,又像是听到了装作不知道,竟是一动不动。萧云志心中大疑,伸手揽过她柔软的香肩,脸上的笑容却在见着她的面容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脸苍白如雪,娇美的颜容已痛苦地折在一起。昔日殷红柔嫩的双唇干裂开来,苦涩的唇边滑下两道长长的泪痕。黑亮的睫毛轻轻颤抖,昔日明亮如金玉宝石般的眼睛,此时却紧紧闭合在一起。

萧云志何曾见过她这幅模样,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惊呼道:“香雨!”伸手一探,却见许香雨额头滚烫,发际之间隐隐可见虚汗直流。他急切呼唤几声,仍不见有反应,心中焦急可想而知。掏出手机,急忙拨了个急救电话。

风大天寒,医院走廊里久久不散的药水味道,混合着冰冷透骨的寒气吸入鼻端,顿时感到肺叶也跟着颤了两颤。萧云志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两眼发直,只觉得眼前不时飘过一团团白色的影子。他心中的懊悔,自责,非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两人相恋十年,他却连她生了病都不知道,在她生病的时候都不能陪伴在她的身边。今天若是晚到几小时,她哪还有命在?

萧云志心中惭愧,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托付终生的男人,却不能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连她出了生命危险都不知道,有何面目存活于世?他心中难受,一遍遍责骂,一次次懊悔,几乎忍不住狂扇自己几巴掌。想到许香雨的性命危在旦夕,想到她可能长眠不起,他心中不禁寒气直冒,痛得几欲抽搐,眼泪险些落了下来。

医生终于出来了,脸上严肃的表情一如送终的列队,但是嘴角的轻松笑意却让萧云志欣喜若狂。全身体力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连支撑着站起都不能。他摇摆了下,急急忙忙站起来,祈求的眼神望着医生道:“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医生,对于这样的眼神看得何其多,笑一笑道:“幸好发现得早,若是再晚几个小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了!小伙子以后可要小心点,你妻子感冒发烧已有好几天了,这次实在是惊险至极。”

萧云志郑重地点了点头,目送医生离去。推开门,许香雨躺在白色的床上,脸色已有些好转,手上还输着液,想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他放低脚步走进去,生怕踩起些微灰尘而惊扰到她。他就坐在床边,突兀觉得她的脸竟是如此陌生。

输液瓶里一个个气泡升起,又一个个破碎在里面。萧云志为心中的念头感到无比诧异,他与她已走过十年的时间长路,为何会对她感到陌生?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深思。此时,看着许香雨躺在白色的床上,突兀想起一幕惊悚的画面:一个脸色雪白的女人,躺在一间寒冷的房子里,身上穿着白色的衣服,上面盖着一张巨大的白布。抬目望去,只见四周全是这样的白布!

萧云志“嘶”地吸了口气,胸腔之间全是寒气,连心底都冻得僵了。许香雨躺在他的面前,他却觉得好像隔得好远,远到已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脸很细腻,仿若瓷器一般滑嫩,只是显得太过苍白。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竟已有许久没有仔仔细细的看过她了,时间太过久远,竟是想不起已有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几年,他甚至怀疑自己从来就没有仔细地看过她!

如此发现,怎么能不让他震惊呢?试想两个相处十年的夫妻男女,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对于另一半竟一点都不了解,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他心中自是不相信,于是暗暗解释道:“可能是太过亲密,倒疏忽了这些细节!”

日光偏西,一片嫣红浸染了西方万里之遥。透过洁净的窗户,落日的余晖撒在两人身上,显得一片祥和,倒也不怎么冷了。

萧云志坐在床边,此时许香雨白净的容颜被夕阳所洗礼,竟是增添了不少圣洁的意蕴。他抛开心头的杂念,双手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着许香雨,再也没动过。

光线似乎更暗了,四周白日喧嚣的声音也消失隐匿起来。寂静的夜,也如流水般缓缓朝着远处流动,光明,自然在幕后蠢蠢欲动。

似乎是感到心安,又似乎困到了极点,萧云志伏在病床上便沉沉睡去。也是,连日来辛苦的工作,旅途的操劳,在加之心神震动,已使他的精神和体力消耗巨大。此时,知道心爱的人已无大碍,便伏在床边安心地睡去,竟没有感到夜渐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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