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向前冲（八）
第二天，天气大好，难得的在寒冬里见到了久违的温和日光。云朵很薄了，耀眼的白日洒下毫光，将白云也照得透亮。尽管风还是很大，气温也还是很低，可是这已经是这个冬天里最为舒爽的一天了。温暖的光照在被寒风吹得皴裂的皮肤上，那种温暖舒心的感觉真是无与伦比的。
已经说好了要去于冉家吃个饭，萧云志便觉得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中午的时候给于冉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要去她家吃饭，说笑着要吃一顿大餐。那边于冉自然是开心答允，她估计会花许多心思去准备这顿晚餐吧。想及此处，萧云志便觉得心中暖暖的，朋友，即使是在一起说说话，谈谈心，那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许香雨生病了好几天，工作落下许多。如今病已经好了，再不能对堆积起来的事情不作处理。今天早上便独自去上班。萧云志关心她，希望她再休息休息，可是她却只微微一笑：“工作又不累，我上班的时候也算是休息啊！况且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去上班，再不去老板要扣我工资了！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还是走了，尽管她很想留下来。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能决定的，她留下来，或许两人相处时气氛会更显尴尬。
一个人呆在偌大的房间里，安静，冷清，连萧云志这长久忍受寂寞的人都难以承受，便独自一人走出去，四处游走。长久烦闷的心也需要一点宣泄，散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未见大海，不知江湖之小。在城市里，一切都显得很巨大。巨大的人流，巨大的车流，巨大的建筑，巨大的污染……视野中一切都是无比巨大的。置身其中，便会感到人身的渺小。可是，萧云志知道，相比于浩瀚山河，这雄伟的人类伟绩不过是沧海一粟，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日过正中，温度更显高了，阳光照在身上也是暖暖的，没有阴冷的感觉。萧云志走了许久，便觉得有些累，想找个地方休息，顺便吃点东西。许香雨上班都是在公司里吃的，中午也就不会回来陪他吃饭。她说要在公司里睡一觉，否则下午的工作就很难坚持下去。
他没有怀疑什么，她既然说不回来，必然有她的理由。尽管以前自己来陪她的时候她都是回家来吃饭的！可是他仍不愿意怀疑她，也不愿责怪她，他爱她，必然会包容她的一切。
前方有家餐厅，起得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味道红颜’，下面是四个小字‘南方之家’。这家餐厅他以前来过，是许香雨带他来的。那时他们还是大学生，他也还是一个标准的北方人，对这种西南地方独特的麻辣饭菜不是很习惯。想起第一次来这儿吃饭时的窘样，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走进饭店，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暖暖的饭菜香味，引得他涎水渐生，顿觉腹中空空，食欲也增加了不少。
门自动打开，一个身穿黑白服务装的年轻女子走了上来。她二十出头，娇媚的面容上带着灿烂的笑。这不是职业的笑，而是发出内心的笑，让人一看到就会觉得心中一阵舒爽。萧云志心道：“她估计是一个快乐的女孩吧！”
服务员走上前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如流水般轻轻敲击出来，缓缓滑进内心深处：“先生里面请，请问是几位？”
她微微低着头，但眼睛却显得不卑不亢。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一丝做作，似乎她对着的是她一个久未见面的好友。
萧云志见着这女孩，突然觉得内心中一阵悸动，脸上也露出笑容。他随着女孩向前走，说道：“我一个人，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位置？”
女孩眼里满是笑意，轻声说道：“您是预定的吗？”
萧云志摇了摇头，眼睛直望着女孩的脸。她还年轻，岁月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风霜，显得那么美丽，那么纯真。仿若最美好的宝玉，没有一丝瑕疵。
她将萧云志引到一个角落，那里很安静，临窗，可以看见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厚重的玻璃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倒也是个吃饭的好地方。她笑了笑，将手里的菜单递给萧云志，柔声道：“先生，您想吃些什么？”
萧云志接过菜单，随便看了看便选好了菜。他一个人吃的并不多，只点了三个菜，两荤一素，荤菜是辣子鸡丁，红烧肉，素菜是开水煮白菜。
服务员接过菜单，脸上的笑容不减：“先生您稍等！”
餐厅里吃饭的人不算多，也许现在正是下班的时候，吃饭的人正在来的路上。里面十几张桌子，只有十个人在吃饭。一对情侣，一家三口，以及四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加上他这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闲人不一定是没有事做的人，有事做的人也可能是闲人。但现在，萧云志就是一个闲人。尽管他有很多事要做，尽管他一点也不闲。可是此刻，他就是个闲人，忘了工作，忘了繁复的生活。
情侣交头接耳，看他们脸上幸福的表情，也知道他们说的是绵绵情话。那一家三口，父母是体面人，穿着都很细腻高贵，孩子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他们吃得很快乐，都洋溢了灿烂的笑容。四个中年男子估计是谈生意，或者是朋友团聚，吃着好菜，喝着好酒，面上也是爽朗的笑意。不经意间，萧云志心中的烦闷消散了许多，想来众生皆苦也并不如是！
饭菜很快就送了上来，顿时一种混合了辣椒和肉香的味道溢了出来。萧云志口齿生津，俨然想起了以前吃过的美味，顿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那女服务员也没有过多停留，只留下一句温柔的话，便缓缓走了开去：“先生慢用！”
她嘴角的笑，以及她身上微弱的清香，深深刻在萧云志的心上，久久不能忘怀。微一抬头，却见她正对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娇笑默语。男子二十上下，身上休闲服显得有些凌乱，他的眼睛猩红，仿佛野兽的巨目，狰狞得怕人。他的声音很粗鲁，语气很冰冷，可是她对他却很温柔，一直娇笑，一味迁就。
突兀地，萧云志心头有些嫉妒了。“他是她的男朋友吗？为何他对她会这样冷淡？她为何还对他这么温柔？若是她这样对我，我该多开心啊！”但这念头刚刚升起，他又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摇了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深深埋葬，又低下头去吃饭。对那一对年轻男女的身影置若罔闻。
饭吃到一半，蓦地传来一阵惊叫。萧云志抬起头，只见人头攒动，一片沸沸扬扬的躁动。饭店中的人不知何时已多了许多，此时全都站了起来，惊惧地看着大厅中央。他还未站起身来，便看到那一对情侣紧紧拥抱在一起，脸上恐惧的表情泫然欲泣。那一家三口，妈妈脸上尽管是骇然的表情，却仍用一双手掌遮住了女儿的眼睛，口中低念着些安慰的话。
萧云志站起身，目光越过人群，顿时脸色剧变，心神俱裂。
只见大厅之间，一个面目惨白的女孩倒在血泊中。旁边，手握尖刀的男子跌坐在地，刀尖，缓缓滴下血来！那女孩，却正是刚才还对着自己欢喜的笑，就在刚才，她还是天使般快乐。此时，她已倒在血泊中，脸上恐惧的神色犹自弥漫，眼睛也睁得很大，却渐渐失去了神采！
萧云志不知心中是什么感情，只觉高山崩塌，天地一片混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腹中翻滚如潮，早些时候吃的东西几乎要涌到嗓子眼，差点便吐了出来。他几步走到女孩的旁边，却在这片刻中又发生了许多变数！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跑出去，有的跑进来，有的惊呼，有的哭泣！可是没有人敢上去，因为那一把滴血的尖刀，正狰狞地握在一个面目狰狞的男子手里！
有人报了警，可是却无人敢走上去。萧云志立在旁边，也觉得手脚冰冷，几乎迈不开步子。嘴唇在哆嗦，眼皮也在剧烈跳动，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
血越流越多了，男子的精神已到崩溃的边沿。他的脸色无比苍白，握着刀的手也抖个不停，而他猩红的眼里，却怅然流下两行血泪！他口里反复念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女子身体抽动得更缓了，几乎已停止了生命的迹象。男子神色更为激动，连周围多了许多人都没有注意到，猛然间抽刀向着自己的心脏插去！
惊叫，混乱，整个场面就像煮沸的水，沸腾得难以掌控。直到警笛响起，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才终于有人走上前去。
那人，便是萧云志。
行凶男人倒在女子身上，鲜血自他的胸腔里流出，汹涌不绝，将女子染得浑身鲜血淋漓，实在是太过吓人！
萧云志搬开男子的身体，才发现他已停止了呼吸。尖刀直接插在他的心房，鲜血流水般从伤口流下，显见得没有救了。
虽然女子浑身是血，可是还有微弱的呼吸，胸部也还在轻轻起伏。才发现这一刀只是插在她小腹的地方，虽然严重，却不是一刀致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