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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的擦痕:第(20-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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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希望的擦痕:第(20-21章)

“医生,医生,快……救救她!”乔叶抱着紫涵冲向医院,撕心裂肺地狂喊着,担心、紧张、焦虑折磨得他不能自已。

几位护士匆忙地把紫涵送进化验室。

“我去通知她父母,您在这照顾她一下。”陈丽萍老师焦急地走了。

验血的化验员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连续采了四次血后,终无奈何地对乔叶说:“你是她父亲吗?她的病情很不乐观,血小板11个单位,正常人100-300个单位。可能是再生障碍性贫血,另大脑有炎症。”

乔叶惊呆了,直愣愣地站在化验室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似海水汹涌而来,他努力克制住自己。

紫涵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心里不安地想,一向自称坚强乐观的她突然偷偷地哭了。眼前看到的到处是白色,令人压抑的白色,她睁开眼睛,抬头凝望寂寥的天空。几缕没精打采的云在视线内飞舞,在阳光闪耀着灰白的光彩。她久久凝视着眼前的一切,顿觉心境欢畅许多,她焦急伸长脖子观望着,知道云彩一旦飞走是不会再来的了。

乔叶推开门进来,他看起来很憔悴,脸颊愈加苍白,无论动作或说话慢吞吞的,他温和地对紫涵说:“你醒了。”

“嗯,你什么都知道了。”紫涵脸上虽露出淡淡的,带着微笑说,语音中却掩饰不出压抑在心中的伤痛。

乔叶沉默不语,内心一片混乱,好像翻腾着无数个黄蜂,他望着紫涵满身披挂着悲伤无奈的神情。

“乔老师,答应我一件事,别告诉别人,包括我父母、其它老师、同学。不用担心我会好起来的。”紫涵静静地笑着说。

她用甜甜地自信的口吻说:“乔老师,我给您讲个故事吧,听了你就不用担心了。记得科学家们研究昆虫蜜蜂身体重量时为什么仅靠两个柔弱的翅膀支撑着便能飞翔呢?这是不可思议的,但蜜蜂依然快乐飞翔着,最终的答案是因为它们相信自己可以飞翔。”

乔叶看着天真可爱的紫涵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仅一个精神能承受现实的无情吗?看着紫涵柔弱的身躯,僵直地躺在病床上,他不知该不该答应这个请求。

“乔老师,答应我吧,求求您。这样仅是我一个人承受痛苦,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会崩溃的……求求您。”紫涵痛苦地央求着,眼神异常梦幻迷离。

“好,不过高考完后,必须……”

“好……”紫涵欣喜地点着头,眼里浸着泪花。

“您送我回家吧,这里医药费很贵的……”

“不用担心,我给你交上……”

“不……”紫涵一再要求,令乔叶无言以对,只得将她送回家。

当摩托车在邻近村落前行时,紫涵让乔叶把车停下来,很难为情地说:“钱,我会还您,就送到这吧,由于写作,我父母对您误解很大……我想还是……”

“我明白……”

再见,注意照顾好自己。”乔叶关切地说。

望着紫涵孤独的身影,消失在夕阳如血的黄昏,他第一次落泪了。

乔叶神情沮丧地回到学校,陈老师迫不及待地问:“乔老师,紫涵怎么样了?看起来很严重似的,我正准备去医院看她呢。”

“她出院了。”乔叶有气无力地说。

“出院了,难道……”

“你不用担心,她只是中暑晕倒了。”乔叶轻描淡写地说,眼神里有抹哀愁的目光。

“哦,要这样我就放心了。看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陈老师关切地说。

“我没事,无论紫涵今后有什么……你一定要原谅她。”乔叶语气低沉。

“知道了……”陈老师一时没领会,支支吾吾地附和道,望着乔叶远去的身影,陈老师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直觉告诉她没有这么简单。

“妈,您这是去哪?”紫涵莫名地问。

“陈老师,说你晕倒了,我正要去看你呢。”

“没什么,只是中暑了,您不用担心……”紫涵故作轻松地说。

“噢,那就好,那就好。”涵母絮絮地说。

“妈外面风凉、咱们回屋吧。”

紫涵静静地想起《再别康桥》中的诗:“轻轻地我来了,正如我轻轻地走。”徐志摩的这句诗未必牵涉生死,但在她看来却是对生死恰当的态度。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说:“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辩论的问题,而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或许只有死亡才教会人们如何去珍惜自己的一切,燃亮生命最后的光辉。紫涵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一个完完全全被理智包裹的世界里。

她依然静默地呆想,推开耳边嘈杂,理清自己的思绪。落日,寂寞而幽静的光辉平铺在这辽阔的大地上。地上的每一个坎坷被照得灿烂……。蜂儿在空中卖弄优美的舞姿,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便支开翅膀升空了。这样静谧安详的黄昏,让人不由想起许多往事,紫涵打了个寒噤,莫名的问:“妈,您把抱来的时候,是不是小的可怜?”

“是啊,脑袋是个菜团,我们都担心你无法活……当时真把我急坏了。每到夏日,你总是哭个不停……”涵母打话匣子说了起来。

紫涵深知自己的存活简直是一个奇迹。是啊!从无知走向成熟,经历人生的坎坷直至死亡,人生不过如此。十几年的自己一无所知,光阴荏苒,现在呈现给自己却是幸运中的苦难,偈语:“上帝爱我,所以惩罚我。”那么上帝所创造的最伟大的东西,是爱!只要心存自信,用一颗平静而坚忍的心接受不可改变的,改变可以改变的吧。紫涵深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露出一缕美丽的笑容。

“妈,报社说我毕业后去给他们当编辑,我好高兴,你知道吗?这样我就有生存动力了,我真的好高兴啊。”她挤出笑容,兴奋地欢呼着,涵母会意地笑了笑,郑重地说:“现在要好好学习,别瞎想—……”

“妈,如果我考出惊人的成绩,你原谅乔老师,别指责他教出我这样一个有着尖尖棱角的小顽石。”

“调皮,快去写作业吧。”我啊答应你。

夜阑时分,乔叶辗转反侧,睡不着,心想:“紫涵这孩子……怎么,上帝怎么偏偏无情为她安排这样的命运,如花的年纪,她应有很美好的理想……还有……”

第二十一章

五月底,复习进入白热化阶段,各科考卷像飞舞的雪花落到学生手里,人们忙得焦头烂额的。紫涵虽取得不少成绩,但不敢有丝毫地懈怠,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

中午,孟晗捎信来紫涵去乔老师那儿……

这是一个恬静到极点的夏日黄昏,乔老师在办公室专心看报纸,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情。

紫涵敲了敲门,“你来了,坐吧,最近还头痛吗?医生叮嘱我,千万别用脑过度,学习量力而行。”乔叶关切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怜爱之情。

紫涵表面轻松,表现出一种顽皮样,手里拿着教尺,感激地说:“谢谢老师关心我没事的。”“这是一种补血药,对贫血有很大帮助,你按说明试着服用,效果应该不错。”

乔叶微微站起身,顺手倒了杯水,递给紫涵,她接过水,冰冷的感情顿时沸腾了。她特别需要一句机敏或巧妙的托词避开这似乎尴尬的窘况,她望着他含情脉脉的眼光一种无意识的逃脱的软弱支配了她,然而乔叶温情似水的目光却异常镇静、从容、庄重,紫涵敏感地低下头,为无端的念头而愧疚起来。

“你有什么心愿吗?”乔叶很理解地问。

“心愿?”

“未来想当个游行作家,像三毛那样携书和笔漫游世界,你知道吗?艺术靠征服而存在,她坚强而孤独,魅力十足啊!”紫涵自得其乐地说,眼睛里流露出艳羡的目光。

“可惜,她1991年自杀了。”孟晗哀伤地说,语气中有一种对死亡的惋惜。

“也许她很孤独,感觉完成对人类的贡献,所以……有时我想,假如生命真如花般凋零,那样走得有意义,至少还有种在世为人的骄傲与自豪……。”紫涵深沉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孟晗曾评价我的愿望是浮萍……。我却异常尊重这种浮萍,它给了我希望的力量,使我淡忘眼下的痛苦。我们要用希望的力量武装自己……。我想我更适合做三毛那样逍遥自在的人……。”

“你很有研究吗?”

“不是,直觉告诉我,更适合做他们那样的人,有时好想功课一败涂地,但无奈学习是学生的天职。”

“你是因为文学才喜欢我吗?更有怜爱……我知道有种感情始终说不出是爱吗?还是感激,我不愿与情字谈在一起。”紫涵沉默了,那些话,自己都不知怎会出盘说出。

她的脸焦躁不安,涨得通红,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我真的很喜欢你……。

乔叶静静坐在椅子上温柔而严肃看着她,有好一会儿没出声,清新的空气中流动奇特的味道。晚风悄悄拂来,夕阳如羞涩的少女眷恋挥手告别大地。

“我也很喜欢你,你比我女儿优秀,还有很有精神……。”乔叶转移话题,喃喃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付出的仅是份父爱而已。”他坦率表达了自己。

“我们如果真是父女多好!”紫涵神奇眨着蒙的大眼睛,微微低语。

“你知道吗?我很健谈,更讨人欢喜,所以教过我的老师大都成了我的朋友,你愿意做我的知己好友吗?”紫涵十分直率,不觉得难为情,心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乔叶依旧深沉温和地凝视着她,目光灼人,富有感情。

“对了,我该走了。”

“注意照顾好自己,知道!”几句慰问之后,紫涵把一个纸团塞到他手里,像阵风儿似的溜了。

乔叶展开纸团,会意微笑了,信的内容如下:

“我不是琼瑶,不会延续《窗外》的悲剧梦。我不是简爱,与她的爱德华?罗切斯特先生生死与共。我敬爱你,因为我是你的希望,你也是我的希望。是希望,往我灰暗天空投射一道梦幻彩虹。让我风雨无阻,乐观、善良、爱自己,爱生活……

我曾为心中不知名的爱而惆怅,生怕它会与情字相连,但现在我明了心中那份真情,我会永远敬爱你,愿作您的女儿……您的希望……。”

乔叶燃了支烟深吸着,若有所思,记忆回到女儿的故事,他曾有个女儿与紫涵同龄,从小聪明伶俐……现在不知过得还好吗?

一个悠静的夜里,紫涵兴致勃勃地对孟晗说:“乔老师说……说他付出的是父爱,我像他女儿……”

“噢,傻帽,这还用说。”

“其实我何尝不是呢?我会为拥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他比母亲更善解人意,可惜他不是!”紫涵惋惜地叹了气。

天空低沉,时不时闪着无声的电光……撕裂黑夜间硫黄味的云块。无形的热气,张着千百只没有视觉的眼睛,凝望着世界,乔叶沿着学校马路走着。

突然一阵响雷掠过夜空,粗大的雨点猖獗地打在他脸上。他停住了脚步,多平庸的感情,而他自己不是也受着天下最平庸的东西支配吗?他凝视着空旷的场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这是我吗?乔叶想:一个将近四十开外的人在许多学校任教受过训练,有经验、学识而这现在有什么用?自己竟然无法拯救一个面临死亡的女孩的生命,一切学识徒然增添了燃炽之火——在感情的火焰中还有什么比干巴巴的玩世不恭和忧患命运的火种更容易助燃呢?

“紫涵,啊……”他默念着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愁苦的,还是凄楚的,一种压抑不住的感情的光芒,又穿过他的脉络。他心潮起伏,自己是一个顽强生命的观众,而对她既非纯粹地同情,又非单纯地怜悯,所能给她的,既非失望,又非最高隐忍的希望。面对的是简单,坚毅现实的生活。他屏住呼吸,牙齿紧咬着嘴唇,内心一片激动,他想明天上一堂最好的课。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从白昼中腾发出来,甜蜜的混和泥土气息的浓郁味道,绿叶、花瓣湿湿的雨珠骄傲地闪烁在阳光中。三(3)班的学生最爱和乔叶评头论足了,看见他缓缓颠来,教室顿时静煞,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齐刷刷地射向他,乔叶满面红光,这是他给学生的一种职业形象。他郑重地说:“面临高考了,今天我给我们讲个真实的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学习很棒的学生,十分坚强、乐观,在她自己面临重病、死亡之时依旧的那么乐观,她请求老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和其他人,那位老师无奈答应了……他内心深处却……,我没有遇见过一个有着如此……灿烂生命的人……她真的很优秀却……。”说着他眼睛湿润了,渐渐越说越凄切……直至哽咽起来。同学们听得出他近乎沙哑酸涩的声音,是理智克制感情的结果。这时,教室里鸦雀无声,一张张面孔都露出悲恻的神情。

“老师,那女孩子叫什么……”一位同学十分深情地问,手还不时擦拭,面颊上的泪珠。

“她叫……涵。”乔叶喃喃地说,眼神里流露出急切要吐露心中激情的心情。

“老师,后来呢?”

“后来她像蜜蜂一样相信自己能飞,所以飞走了。”乔叶淡淡笑了笑,温和地说:“我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不好意思让大家这么伤感,不过生活对每个人都很重要,正如保尔的名言……。生命应该是有价值、意义的……”

“好、下课。”教室里还是沉重得很,超常寂静。

乔林专心听完整个故事,直觉的意识,让他心里默默发问:“那个女孩是紫涵吗?不……不可能。她那善良聪慧……上帝会保佑她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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