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顶之同归
玉环被带到梨花树下,茂盛的枝叶伸展,青葱岁月,高高深入云天。
一条白绫绕过她的细颈,李隆基掩面,不忍观看。
无数铁血男儿汉,他们围在梨树旁边,却背转身体,不去观看这绝世美女的婉转啼哭。
玉环抖起衣袖,她踮起脚尖,有风灌来,她衣衫不整,却如飞仙。
“母亲。”她说,“女儿要去了。”
“我可怜的母亲。”她又说,“我再也不能看到你了。”
她的玉手,挽住白绫,结几个活结。
“寿儿。”她又说,“我也看不到你了。”
“我是李帽”有声音说,“玉环,我是你的丈夫。”
“是么。”玉环披散长发,这乌油油的发遮盖她的身体,复迎风飘扬,“我也要离开你了。”
“玉环。”有人在呼喊,云端的玉郎分开双腿,他召唤狐媚儿,想这女子到身边来。
狐媚儿呼啦啦掠后飞去,她一飞冲天,却如落叶归根,酥酥冲向玉环。
寿儿闯进队伍,与士兵厮打,转眼被制服,这天潢贵胄卑贱到了尘埃里,他跪倒了,满脸鲜血,满身伤痕,他向那梨树伸着手,梨树突然涨满花苞,转瞬开放。
“环!”他呼喊,凄厉的声线,在宇宙徘徊,“环!”
李隆基捂住耳朵,他缩小了,慢慢缩得像个乌龟,拱起脊背,四肢颤抖,没有了脊梁。
他的皇冠滚落,玉玺蒙尘,而窗外,狐媚儿笑吟吟看着他,忽然幽怨至极,满眼泪花。
“母亲!”玉环说,“儿去也。”她伸头进入白绫,这白绫倏忽收紧,将她高高悬挂。
她迎风飘荡,梨花又开放,满天花瓣,芬芳馥郁。
寿儿奔到树下,玉环消失不见,一枚环缀着白绫,悠过来悠过去。
狐媚儿坐在树梢,她捻起白绫,看寿儿嚎啕,她的眼睛闭了起来。
春晖停留在悬崖上,她看着云端玉郎,昏黄浑浊的眼睛,竟无一点思绪。
玉郎只觉得冷,透骨的寒意嗖嗖地涌来,他向后飘去,试图阻止春晖,然而,这可怜的母亲如同黄叶,飘落到了悬崖下。
狐媚儿看着寿儿,寿儿停止哭嚎,那些铁血汉子,都低下头,不忍看这生离死别。
玉郎看春晖落地,零落成泥,只觉得尘香扑鼻,他睁大眼睛,看着狐媚儿,狐媚儿连个眼角都不屑于给他。
李隆基彻底缩成了乌龟,梨花带雨,碎屑成灰,他抻长脖子,贪婪地叼着玉玺,而那顶帽子,却成了碧色。
寿儿化做了雕塑,他永远保留着哀伤的模样,狐媚儿把玉环放在他身畔,自己化作了白玉狐裘。
她拥抱这寿儿,寿儿悬挂玉环,她试图让他们温暖。
士兵整理队伍,大队人马启程。
远处的皇城,火光冲天,朱楼玉宇,雕梁画栋,被泼溅无数鲜血。
名花倾国两相欢。
倾国倾城的美人,却连一点尘埃也没有留在这世间。
玉郎陷入长时间的思索里,他的发越来越苍白,他躺在云层,久久不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