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气的证明（3）

大兴区公安局办公室里，刑侦大队正开着案情分析会。

局长庞大越，主管副局长刘一刀也参加了会议。

刘副局长主持会议，他说：“只要我们明天在网上将这个案子一公布，就会成为轰动全国的大案要案，就会成为公安部督办的大案要案，我们大兴就会赫赫有名，这可不是好事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怎么办?案子已经出来了，我们毫无退路，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出凶手，抓住凶手。案子是今天发现的，我和庞局长商议了一下，就叫‘11·27’大案”

“事实上也是如此，考虑到案子重大，我们已经将案子报到了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公安局又报到了部里，我相信，明天就会听到公安部督办的指示。不管是市里还是部里，他们的指示和我刚才说的应该没区别，那就是尽快找到真凶，抓获真凶。我们看重的不是他们的指示，而是他们的督办，俗语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部里督办，可不是官大一级啊，这大了几级啊，你们说是不是?”

庞局长说：“我同意刘副局长的话，这不是打官腔，千言万语就是八个字，找出真凶，抓获真凶。刘副局长主抓这件事，我也会时时过问的，我们做局长的无非是动动嘴皮子，真正做事情的还是你们这些在一线的刑侦队员，所以，千斤重担还是你陈景明来挑。陈队长，你现在就进入案情分析吧。”

陈队长说：“好吧，我现在先讲第一个问题。这案子应该发生几天了，到底是哪一天发生的，还要靠法医的判断。从案发到今天为止，这期间不是默默无闻的，根据李安顺家人说，他们在二十五日晚上就打了110报案，说了他们的疑点，辖区派出所的警察也到了现场，但没引起他们的重视，不了了之。昨天晚上，死者王志红的弟弟王达冰又报案了，还是辖区派出所的警察接警，还是一个现样子，我认为这是他们失职，或者说他们没有尽职尽责，我提议，对这个派出所的所长和有关警察要做出处理。”

庞局长插话说：“我同意陈景明同志的意见，这件事情就由刘副局长去处理，先把情况弄清楚，再根据情况作出相应的处理。我们要给死者亲属一个交代，我们要给大兴市民一个交代，人家都打110报警了，我们还麻木不仁，如果不是死者家人和亲属发现尸体，我们警察还蒙在鼓里，老百姓就更有理由骂我们是饭桶局了。”

陈景明说：“我再说第二个问题，找出真凶。我认为这个案子，李靖的疑点最大，这就是说，可能是李靖残杀了他的家人。有什么理由呢?第一，死者一起是六个人，他们家共有七个人，为什么偏偏漏掉了李靖?第二，凶手是与李家有密切关系的一个人，一家人都差不多睡觉了，凶手既没有撬窗撬门进入，门窗是完好的，这说明他早就在室里，而且他还有一个自己的床铺，这人只可能是李靖。第三，因为是李靖，所以，家人全没设防。据李安顺讲，他大哥李和顺今年才五十四岁，身强体壮，室内没有打斗现象，这个李和顺还死在了李靖卧室门外，只有家人才不会对家人设防。第四，李靖邻居向我们反映，说他经常看见李靖带一把刀在手，时间已经有一年多了，他的刀就插在裤腰后带上，他系鞋带的时候，就会暴露出来。”

法医赵昕说：“我和张继留在那里作了法检，我们一起研究了几个问题，现在由我来说明。一是作案时间，根据血样，这起案子作案大体上花了五个小时，就是说从杀第一个人到杀最后一个人，一起花了五个小时的样子，这五个小时里，凶手应该一直呆在李和顺家里。二是死亡时间，这些人应该是在二十三日晚间十一点到凌晨四点钟被杀死的，就是说，到今天为止，整整四天了。三是作案凶器，凶手使用的是利器，应该是一把锋利的刀，被杀者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一刀毙命，而且都是抹的脖子，割断了动脉管和喉管，死者发不出声，立即毙命，毫无挣扎。”

张继说：“我还补充一点，四个大人被杀的时间应该在十一点多，两个小孩被杀的时间应该是凌晨四点多，第一个被杀的是李靖妻子王志红，其余三个人的顺序不太好判断，他们被杀的时间太近了。赵昕说一刀毙命，那是说的致命刀，其实，每个人还是挨了几刀，那个致命刀应该是第一刀，其余各刀应该是他的发泄刀。”

严去寒说：“我和吴孝义留在那里勘察现场，门窗完好，室内无打斗现象，凶手杀人后，从里面锁上房门，扭好定栓，然后从防盗窗孔里逃走，那个孔门也没锁上。凶手杀人后，清理过现场，凡是留下的手印，都被抹干了，我们取不到手印，也不见凶器。准确地说，四个大人的尸体全在地上，两个小孩的尸体在床上，王志红和李时雨的尸体在自己的卧室里，李和顺夫妻的尸体在客厅里，我们估计，应该是他们听到了响动再从卧室里出来看时，被人杀了，他们都是被抹了脖子。”

吴孝义说：“根据我们的勘察，我个人完全同意陈队的看法，这个凶手就是李靖无疑，不然，李家怎会把一个不相干的人留在自家过夜?从他们卧室的分配来看也是如此，嫌疑犯有可能是李靖，还一个可能就是李时雨的男友孙毅，但是，孙毅从没来过大兴，更没来过金碧辉煌小区，他怎会知道李家住在哪里?再说，李时雨失踪后，就是他联系的李时芳，叫李时芳报110的，所以，孙毅不可能作案，唯一的疑犯对象就是李靖了。”

警员彭翼虎说：“你们说的都不错，我要说的是作案动机，李靖杀死一家六口人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是为财产吗?据说，他们家拆迁得了六百多万元钱，李和顺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不存在谁和他争财产的事，若说有这样的竞争对象，那也只有他妹妹李时雨一人，李时雨还在读书，中国的传统也是财产传男不传女的，富有的家庭，女孩顶多就是有一份丰厚的嫁妆，所以，财产应该不是他作案的动机。是不是李和顺与李家媳妇有什么问题呢?陈队在那里叫我们看李和顺尸体所卧的地方时，我也想过这样的事。公公与儿媳妇通奸，在我们国家叫扒灰，我想了想，这也不像，即使他们公媳有问题，总不会当着婆婆和儿子的面去做吧，若是婆婆和儿子不在家，那还有可能。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公媳有染，小姑子与此事无关吧，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儿子与此无关吧，为何要把他们全杀了呢，所以，为情而起杀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什么是李靖的杀人动机呢?”

警员尹大葛是队上有名的书呆子，他说：“依我看，若这个凶手真的是李靖的话，那么，这个李靖的精神就一定有问题了，为什么呢，那就是他的举动太悖逆常理了。俗语说，虎毒不食子，他杀了与他相依为命的妻子，杀了养育他的父母亲，杀了与他一奶同胞的妹妹，这四人是成年人，假如说这四人得罪过他，因而起了杀心还说的过去，那么，他的两个孩子呢?一个六岁多，一个一岁多，他们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得罪过李靖吗?没有啊!所以，我的结论是，假若凶手是李靖，那么，他的精神就有点不正常了，或者是个疯子，或者是个半疯子，或者他患有精神分裂症。”

尹大葛的话让大家疑惑，他说的也是杀人动机，而杀人动机在案情分析时是一项重要的环节，它对于确定嫌疑对象有重大作用，若是分析错误，就会弄错嫌疑对象。

刘副局长鼓励他说：“书呆子你继续说吧，特别是要把疯子和精神分裂症二者分清楚。”

尹大葛说：“通俗地说，疯子就是疯子，精神病患者都可以称疯子，精神分裂症不是疯子，他只是准疯子。患有这种疾病的人，他们的精神状态时而正常，时而不正常，不正常的时候，他们的言行就会失控，认知功能就会受到损害，就会做出一些悖逆常理的事情来。”

陈景明说：“好了，关于李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我们就不讨论了，即使他真的是个疯子，我们也是要将他捉拿归案再说。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能不能确定李靖就是凶犯嫌疑，如果他是的，那么我就继续说第三个问题，如何捉拿凶手。”

庞局长说：“这个问题不好表决的，我们用排除法吧，同意确定李靖为嫌犯的就不发言，不同意的发言，说说理由。我先说明，我同意确定他为嫌犯，我也希望我的意见不会影响你们。”

庞局长这么一说，大家都表示没意见，同意确定李靖为嫌犯。

陈队说：“好了，大家统一了意见，认定了这个李靖就是这起灭门案的杀人疑犯，那么，我们就来说第三件事，那就是如何捉拿李靖。捉拿李靖的难度很大，他读过初中，长得人高马大，自己做着生意，家里又有钱，具备了全国流窜的条件。现在，他已经不在北京了，而是去深圳了，根据他饭店合伙人秦广汇的说法，他二十五日在深圳，这就是唯一的线索，这条线索我们还是听说的，散会后，我就带人去大红大火饭店找秦广汇核实，看他能不能再搞到李靖的行踪。其次，刑侦队的人，这些天全天候待命，都要以战备的姿态投入工作，我们的破案工作已经慢了几拍，再也不能拖延了，一旦侦察到李靖的行踪，我们就随时出发捉拿李靖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