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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嫩文坛骄子,纪伯伦经典散文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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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驱者》是“黎巴嫩文坛骄子”纪伯伦的又一散文诗集,或许它没有《先知》那样广为人知,却因其故事性强而极具可读性。在此,纪伯伦认为每一个人都是自身的先驱者,在生命的徘徊与颤抖中,在梦想的渴望与追求中,彼此又是相互间的先驱者。

黎巴嫩文坛骄子,纪伯伦经典散文诗集

于是,在“我不灭杀了受羁的自我,众生不得到自由,我如何成为自由人呢?”的思考中,纪伯伦以寓言的方式,将众多比喻生活化,将许多典故通俗化,加之充沛的激情、或平淡或深沉的言语,传递着他的人生哲学。

《题记》

你是你自身的先驱,你建造的塔只是你“大我”的根基,你的“我”又将成为新的根基。

我也是我的先驱,日出时在我面前伸展的影子,正午时将要聚在我的足下;下一次日出又将展开新的影子,它在下一个正午又要聚拢。

我们常常是,也将永远是自身的先驱。我们于过去和将来采撷的,只是粒粒种子,待播撒在尚未耕耘的田地上。我们是田地,是耕夫,是采者,也是被采物。

当你是徘徊于雾蔼中的一个愿望,我也一样徘徊其间。我们互相寻访,我们的渴望中生长出梦想,那梦想绵绵不断,那梦想横无际涯。

当你是生命颤抖的唇上的一句默语,我乃是那唇上的另一句默语。然后生命将我们道出,我们便在追忆昨日、向往明天的颤动中降生、长大。昨日是称臣的死神,明日是冀求的新生。

而今我们同在上帝的手中,你是他右手中的太阳,我是他左手里的地球;但你这个照耀人的,并不比我,被照耀的更为明亮。

我们,太阳和地球,只是更大的太阳和地球的肇始。我们永远是肇始。

路过我园门的生客,你是你自身的先驱。

我也是我的先驱,虽然我看来纹丝不动,在我树的荫下静坐。

《爱情》

传言胡狼还有鼹鼠

是和林中的雄狮

从同一条溪流中饮水

传言雄鹰和秃鹫

也在同一具死尸上啄食

共享这死物的时刻

它们总是相安无事

啊,爱情!你高贵的手

曾控驭着我的愿望

将我的饥与渴

高升为自尊和傲睨

莫让强悍与永恒之我

饮食诱惑了软弱之我的

酒酿与面包

倒不如让我饥饿

让我的心竭极干涸

让我死亡,灭迹

我宁此也不会伸手

抓你未满敬的杯盅

你未祝福的碗盏

《狮子的女儿》

四名奴仆站立着,为靠在王座上睡着的老女王扇风。女王打着鼾,她的膝上卧着一只猫;它不停地低吟,眼光懒洋洋地盯着奴仆们。

第一个权仆说话了:“这个老婆娘的睡相多么难看!瞧她下耷的嘴巴,瞧她呼吸得那么费劲,就像魔鬼正在卡住她的喉管。”

猫低哼而语:“她的睡相再难看,也不及你们这些醒着的奴隶丑态之一半。”

第二个奴仆说:“你们以为睡眠会使她的皱纹舒平一点,而不是加深;其实相反,瞧那一脸皱纹,她定在梦着什么恶魔。”

猫低哼着:“你们怎么不去入睡,梦见你们的自由?”

第三个奴仆说道:“或许她正梦见她残杀过的所有人在列队而行呢。”

猫低哼而语:“对,她在梦见你们的祖先和后代列队而行。”

第四个奴仆说:“对她评头品足虽不错,只是减轻不了我站立扇风的疲劳。”

猫低哼着:“你们将永生永世为人扇风,因为在天上的情报也跟在地上一样。”

这时,老女王的头忽然低垂了一下。她的王冠掉到了地上。

一个奴仆说道:“这可是凶兆。”

猫低哼着:“一个人的凶兆对另一个人就是吉兆。”

第二个奴仆说:“她要是醒来,发现王冠落地还了得!她肯定会杀了我们。”

猫低哼着:“自你们出生之日起,她就残杀了你们,而你们全然不知。”

第三个奴仆说:“的确,她会杀掉我们,并说这是祭神。”

猫低哼道:“只有弱者才被拿来祭神。”

第四个奴仆让同伴安静了下来,他轻轻拾起王冠,小心地戴在女王头上,没有把她惊醒。

猫低哼着:“惟有奴隶,才会把落下的王冠替主人重新戴上!”

过了一会儿,老女王醒来,她看看四周,打着哈欠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棵老橡树的树干上,四条毛虫正被一只蝎子追逐着:我不喜欢这梦。”

说完她闭上眼睛又睡了,不一会儿鼾声复又作起。四个奴仆继续为她扇风不止。

猫低吟着:“扇吧,扇吧,一帮愚氓!你们扇的乃是吞噬你们的火焰。”

《暴行》

守护着海达七个洞穴的母龙如此唱道:“我的伙伴就要乘着波浪而来。他雷鸣般的吼声将使大地充满恐惧,他鼻中喷出的火焰将在空中燃烧,月蚀时我们就要结为夫妻,日蚀时我要生下一位圣·乔治,日后由他将我杀。”

守护着海边七个洞穴的母龙如此唱道。

《圣徒》

我年轻时,有一次曾到山那边静静的树林里拜访一位圣人。当时,我与他正在谈论着美德的本质,一位盗贼疲惫不堪、脚步趔趄地沿山路走来。走近树林时,他在圣人脚下跪倒,哀求道:“啊,圣人,我要得到您的安慰!我的罪孽已成为我的重负了!”

圣人回答:“我的罪孽,也成为我的重负了。”

盗贼:“可我是个贼人,是个强盗。”

圣人:“我也是个贼人,是个强盗。”

盗贼:“我还是个杀人犯,很多人的血在我耳边鸣冤呢。”

圣人:“我也是个杀人犯,我耳边也有很多人的血在鸣冤。”

盗贼:“我犯下了数不清的罪行。”

圣人:“我也犯下了数不胜数的罪行。”

这时盗贼站起,直瞪瞪地看着圣人,眼神有点奇怪;然后疾步离开,走下山岗。

我转过头来,向圣人问道:“您为什么替自己杜撰了种种罪行?”

“您想过吗,此人走后不会再信服您了。”

恰在此时,我们听到远处传来盗贼的歌声,这喜悦的歌声回落在整个山谷。

《大餐》

我在漫游四方时,曾于一座岛上见过一个人头铁足的怪物,在一刻不停地吃着泥土,饮着海水。我在旁边观察良久,然后走近问道:“你从不感到满足吗?你的饥渴永不会消解吗?”

怪物回答:“不,我已经满足了,我甚至已倦于吃喝;但我担心明天没有泥土可食,没有海水可饮。”

《大自我》

一切终于结束了。拜布络斯之王努夫西巴尔在自己的加冕典礼结束后,回到卧房,这是三位隐居深山的巫师替他建造的房子。他摘下王冠,脱下御衣,站在屋子中间陶醉起来:他是拜布洛斯的全权大王啦!

忽然间他掉过头来,发现他母亲赠他的大银镜里,正走出一位赤身裸体的男子。

国王大惊,对着此人喝问:“你要干什么?”

赤身的男子答道:“我只有一问:为何人们立你为国王?”

国王说:“因为我是这块土地上最高贵的男人。”

男子:“你若仍然比人高贵,就做不了国王了。”

国王:“因为我是这块土地上最勇猛的,他们立我为王。”

男子:“你若依然勇猛如初,就做不了国王了。”

国王:“因为我是人们中最富智慧的,人们立我为王。”

男子:“你若仍旧富于智慧,就不会被选为国王了。”

这时候国王猛然倒地,痛哭起来。

赤身的男子低头看了看他,拿起王冠,轻轻地戴在国王垂下的头上。

然后,他又以怜爱的目光注视着国王,随即走进银镜。

国王站起,马上向镜中看去。他看到的,只是戴着王冠的自己。

《战争与弱小民族》

草原上,一头山羊和它的小羊羔正在吃草;高空中,一只兀鹰却在盘旋,眼睛贪婪地盯着下面的羊羔。就在它将要俯冲攫取食物的时候,另一只兀鹰飞来了,在山羊和小羊羔上空飞来飞去,心里怀着同样贪婪的念头。于是两个敌手在空中厮杀起来,空中回响着它们惨怖的鸣声。

山羊抬头看着,心中大惑,便低头对小羊羔说:“咄咄怪事!我的孩子,那两只高贵的鸟儿竟会互相残杀!这辽阔的天空还不能任它们飞翔吗?祈祷吧,孩子,从心里祈求上帝,求他为你生着翅膀的兄弟带去和平。”

小羊羔便从心底里祈祷起来。

《批评家》

有天黄昏,一位骑马往海边赶路的男人来到了路边的旅店。他和往海边赶路的人们一样,很相信夜里人们的行止,他下马以后,就把马挂在店FI边一棵树上,然后走进旅店。

午夜,一个小偷趁人们都已入睡,将马盗走。

次日晨,旅行者醒来,发现马被人盗走,他痛惜不已,为失去了马,也为有人竟然心怀偷念。

这时,房客们走来,站在他四周议论起来。

“你真傻,怎么能把马拴在马棚外面呢?”

“更傻的是,你不曾把马腿捆扎一下。”

“骑着马去海边,本身就是件蠢事。”

“只有懒汉和腿脚不麻利的人才备有马呢。”

旅行者十分不解,终于叫了起来:“朋友们,就因为我的马被偷了,你们一个接一个数落我的过错;可奇怪的是,对于盗马贼,你们怎么不加一句谴责呢?”

《诗人》

四位诗人环坐在放着一碗美酒的桌旁。

第一位诗人说道:“我似乎用我的第三眼,看到这美酒醇郁的香气在空中弥漫,就像一群飞鸟翩跹于一片迷人的林间。”

第二位诗人昂起头,出口成章:“通过我的内耳,我听到这些轻雾般的鸟儿在吟唱,那悠扬的歌声沁入我的心扉,正如白玫瑰用花瓣包住采蜜的蜂儿。”

第三位诗人闭起眼睛,双手上伸,慷慨陈辞道:“我用手触摸到了,我感觉到它们的翅膀,恰似一个酣睡的仙女,轻轻对着我的手指呼气。”

这时第四位诗人站起,端起酒碗,说:“噢,朋友们!我的眼光、听力和触觉都太迟钝了,既不能看到这美酒的香气,也听不到它的歌声,更感觉不到它翅膀的扑腾,我知道的只是这碗美酒本身。看来我现在该喝下它,让自己变得敏感起来,以达到你们出神火化的境界。”

说完他把碗举到唇边,一仰头将美酒喝个精干。

那三位诗人张咧着嘴,看得惊呆了。他们的眼里,露出强烈而不再有诗意的仇恨。

《风向标》

风向标对着风说:“瞧你是多么讨厌,多么乏味啊!你不能换个去处,别冲着我的脸刮吗?是你破坏了上帝赐我的宁静!”

风没有作答,只是在空中大笑。

《自我心的深处》

自我心的深处,有鸟飞起,飞向天空。

鸟越飞越高,却又越来越大。

起先,它只像燕子一般大小,而后像云雀,像兀鹰,像春天的云团,最后,竟至遮蔽了星光闪耀的天空。

自我心的深处,有鸟飞向天空,鸟高飞而复巨硕,然而终没有飞出我的心扉。

呵,我的信仰,我难以驯服的真知!我如何才能飞到你的高度,与你同观印画在空中的人的“大我”?

我如何才能将心底的大海化为烟云,随你一道在辽阔不可测的空中轻德?

那羁身于殿堂的囚徒,如何才能一睹殿堂金碧辉煌的穹窿?

果实的核心如何才能扩伸,以至包含了果实?

呵,我的信仰,我锁链加身,身处这以白银黑擅为栅栏的牢笼,竟不能与你齐飞。

然而,自我心的深处,你飞向天空,是我的心包孕了你,我可以因此满足了。

《真知与半知》

浮在河边的一根木头上趴着四只青蛙。突然冲来几个浪头,木头顶浪向下游慢慢飘去。青蛙们非常高兴,因为这是它们的首次航行。

不多久,一只青蛙说话了:“这根木头实在神奇,它会运动,就像有生命一样,真是闻所未闻。”

第二只青蛙说:“不,朋友,这根木头跟别的木头一样,是不会运动的;运动的是河水,它流向大海,也带动了我们和这根木头。”

第三只青蛙却说:“木头和河水都不会运动,运动的是我们的意念;没有意念,一切运动都不复存在。”

三只青蛙为究竟是什么在运动争辩起来,它们越辩越热闹,嗓门也越来越大,但到底还是互不服气。

于是它们转向第四只青蛙,它一直在细心听着各方的言论,并未作声。青蛙们请它发表见解。

它说:“你们都对,说得都不错。运动的既是木头,也是河水,也是我们的意念。”

那三只青蛙听罢勃然大怒,因为谁都不想接受:自己的观点不是完全正确,人家的观点不是完全错误。

接下来怪事发生了:三只青蛙同仇敌汽,一起使劲把第四只青蛙推进了河中。

《白纸如是说》

一张雪一样清白的纸片如是说:“我生来纯洁无瑕,愿今后永续这份纯洁。我宁可被焚,化为灰烬,也不愿黑色玷污我,不愿脏物靠近我。”

墨水瓶听了白纸的话,在自己黑色的心中暗笑,后来便再不敢接近白纸。彩笔听了白纸的话,也再不去碰它了。

果然,这张白纸得以永续自己的洁白和纯净了:洁白,纯净,又空空如也。

《价值》

一个男人在自家地里挖出一尊绝美的大理石雕像。他带着雕像,找到一位酷爱各种艺术品的收藏家,准备出卖。收藏家出了高价买下,事毕后两人分手。

回家的路上,卖主手里摆着大把的钱,心喜地自语:“这笔钱会带来多少荣华富贵呀!怎么还有人不惜如此代价,换取一块在地下埋了干年,做梦都无人梦见的顽石?不可思议!”

同时,收藏家却在端详着雕像,心里也在自语:“真是气韵生动,巧夺天工!何等美丽的一个精灵,酣睡了干年之后再度复生!何以有人会以如此稀珍,换取毫无趣味的几个臭钱?”

《外的海洋》

一条鱼对另一条鱼说:“在我们这片海域上面,还有另一片海洋,那里也有生物嬉游,就跟我们生活在这里一样。”

另一条鱼答道:“这纯粹是幻想!你不知道吗:无论什么只要离开我们的海域一英寸之距,在外面呆上片刻,就会死去。你凭什么证明别的海洋里也有生物?

《忏悔》

某人趁着月黑之夜游入邻居的菜园,拣了最大的一个西瓜偷回家中。

打开一看,却是只生瓜。

然后奇迹发生了:

他良心发现,悔恨不已,为自己偷了西瓜而忏悔。

临终者告兀鹫,

稍等,稍等一会,我急迫的朋友,

很快,我就交出这无用的皮囊。

徒劳无益的疼痛,

在消磨你的耐心;

我不会让你再等长久,

诚实而饥饿的伙计。

但这锁链,虽系气息制成,

却不易粉碎,

死的愿望——

强似一切的愿望,

正被生的愿望——

弱似一切的愿望羁绊。

原谅我,伙计,我滞留得太久。

记忆在控驭着我的灵魂:

那是列队而过的遥远时光,

是梦中的青春幻想,

是一张脸庞告诉我的眼睑不要闭阖,

是徘徊在耳际的一个声音,

是抚摩我手臂的又一手臂。

原谅我,你等得太久。

现在好了,一切都已凋萎——

脸庞、声音、手臂,还有

领它们前来的轻雾。

结扣已打开,

绳索已断裂,

那非食物、非饮料的已撤去。

靠近些,饥饿的朋友,

餐桌已备好,

食物虽不丰厚、简陋,

却是和着爱奉献。

来吧,先啄这里,左边,

将这小鸟街出笼子,

鸟翼已不会扑腾,

我要它随你高飞到云霄。

现在就来,朋友,

今夜我作东道,

欢迎你,我的宾客!

在我的孤独之外。

在我的孤独之外,另有一种孤独;于其间的居者,我的孤寂竟是嘈杂的闹市,我的静默竟是纷乱的喧声。

我是过于年轻而造次了,依然未寻到这更高的孤独;远处山谷的回声还在耳际鸣响,山谷的倒影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不能前往。

在那些山峦之外,另有一秀美的丛林;于丛林的居者,我的平和竟是一阵急风,我的秀美,只是一种幻觉。

我是过于年轻而恣肆了,依然未寻访这神奇的丛林。我的嘴里还留着血腥,先辈们的弓箭还执在我手中,我无法前往。

在受羁的自我以外,另有自由的自我;与它相比,我的梦想竟是薄暮中的厮杀,我的向往只是骨骼嘎嘎的裂声。

我是过于年轻而多难了,实现不了自由的自我。

我不灭杀了受羁的自我,众生不得到自由,我如何成为自由人呢?

我的根须不在黑冥中枯死,我的叶片怎样在风中高飞歌唱呢?

我的雏鸟不离开我用瞟筑起的小巢,我心中的雄鹰怎样向着太阳翱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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