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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井范例

推荐人:白瑞轩 来源: 阅读: 2.13W 次

我15岁离开家乡到邻县以至外省求学和工作。以后虽然多次回乡探亲,可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所以,对家乡的人,家乡的事其实知之甚少。即使人到暮年思乡心切的时候,也很难勾起多少真真切切的回忆来。可是也不无例外,那就是我们老家园子里的那口老井。它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和梦境里。

老井

记得2005年的二月份,二妹回老家为母亲做三周年忌日返回以后给我来电话说,老家的那口老井里已经一年多没有水了,准备另外选址打一口新井。又过了一段时间,外甥通过NSQ给我发来一条消息说,老家的新井已经打成。听到这个信息,我的心好象失去了什么亲人似的,好久好久感到莫名的沉重。我自己也说不清,对那口老井何以有如此深的感情。丢弃一口已经没有水的老井,另外打一口新井,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么!我尽量的说服自己,可是依然犹豫,依然难过,依然茫茫然不能自拔。

我第一次见到那井,是1947年,也就是我刚刚九岁的那年。

那一年,我们全家由于我实在不想谈及的原因而迁离了祖居的老宅。搬进了村子东头两间菜园子看守人居住的已经年久失修的,冬不挡风夏不遮雨的土房。

记得当时我们这个家庭有8口人,父亲、母亲、我和我的大哥以及我的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全家人就挤在这小得可怜的茅屋里艰难度日。

房子坐北朝南,没有院墙。房前是一片菜园 。菜园的中间就是那口老井。一家人的吃、喝、洗、涮靠那老井,菜园的灌溉靠那老井。那老井寄托一家老小的欢乐和希望。

想起来,父辈的不惧艰辛,乐观向上的负重精神令我敬服,令我可望而不可及。就在那缺吃少穿,上顿不接下顿,苦熬苦撑的艰苦岁月里,父母亲还不忘美化那赖以生存的环境,在井台上栽种了刺梅花和芍药花,在水渠的两边栽种了马兰、薄荷和各种花草。

春天来了,园子里的韭菜露出了新芽,刚刚破土的菠菜、小白菜、水萝卜,插秧不久的茄子、辣椒和黄瓜竞赛般地生长着,园子里一片葱绿,生机盎然。

清明过后,井台四周蓝莹莹的马兰花开了,粉红的刺梅花开了,团团簇簇的大红芍药花开了。尤其那芍药花开得格外的繁盛。几十朵大而水灵的花同时绽放,红得象火,艳的醉人。整个春天里,鲜花不断,蜂鸣蝶舞。村子里来担水的老老少少无不咂舌赞美着。

母亲是极爱花的。每当这时,即便在炎热的中午,母亲也总是坐在房前的小凳上,一边纳着鞋底或缝补着衣服,一边守护着,欣赏着那喜人的花,生怕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它们会悄悄的凋谢。

到现在我还能回忆得起,那鲜花簇拥着的古老的辘轳,如诗,如画,美得没有恰当的词汇可以描绘。倘在今日,用数码相机拍下来,定是一幅绝美的作品。

白天里,父兄们都到大田里劳作了。经营菜园的活大都放在晚上。

乡下的月光似乎比城里明亮得多,夜空也似乎比城里低得许多,星星也格外的繁,格外的密。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便开始浇灌菜地。父亲和大哥轮流摇着辘轳,用水斗把水从井里打上来,到进水槽。井水汩汩的经过水沟流进菜畦。我也偶尔接替他们摇一阵辘轳,可是毕竟年幼力微,速度太慢。所以,拨畦口(一个菜畦浇满了,把水改向另一个菜畦)的任务便落在我和弟弟们的身上了。

栓有水斗的井绳的一端是固定在辘轳上的。当人用力顺时针转动辘轳把时,井绳便一圈一圈缠绕在辘轳上,水斗随着“嘎吱,嘎吱”的辘轳声从井底徐徐上升。

“嘎吱——,嘎吱——”的辘轳声,在乡村静谧的夜空中显得那样清脆,那样动听。那声音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是美妙的乐曲。虽然有半个多世纪没有再听过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了,可是它却清晰的留在我的脑子里。

是呀,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那老井虽然不可能移动,可是它的相对位置却几经改变。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当我回家探亲时,那两间老屋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坐落在老井东边的三间坐东朝西的砖房,而且已经有了院墙,老井被圈在院墙以外。我再一次回家时,院子又经扩大,老井已经“搬进”院里。十年前我最后一次回去时,坐守故居的六弟已经专为老井盖了一间房,那古老的辘轳也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电动深水泵……

而今,那祖辈留给我们的百年老井,那见证几代人甘苦和悲欢的老井已经寿终正寝。两年多过去了,我始终没有勇气问及它的后事,填掉了,还是封存了?因为我不愿意知道我不想听到的结果。

老井没了。“嘎吱——,嘎吱——”摇辘轳的人,为摆脱这个家庭的困境,为这个家族的兴旺而一生辛劳的父亲和大哥也早已离我们而去了。可是,留在我印象中的却永远是那口鲜花簇拥中的老井,那古老的辘轳,永远是父亲和大哥那摇辘轳的身影,永远是母亲坐在房前看护井边鲜花的情景。

2007年11月7日于乌鲁木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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