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行——迷踪

忠县客车站并不是什么豪华雄伟的车站。一目望去，第一感觉是破败，荒芜。破碎的水泥路，坑洼不平的停车场，漏水的房顶，狭小的车道，在这个狭小的停车场，很难联想到这是一个县城重要的基础实施。

坐上车，便被要求系上安全带。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随行的是个三十四岁的女人。女人穿着深黑色毛大衣，胳膊上挎着一个灰黑色皮包。她靠在客车的扶手上，朝着车内的人叫喊：“都拴好安全带，全都要拴好，这个是要罚款的呢，大意不得。”她用的是重庆话，我基本能听懂是什么意思。后排一个老人坐下，找了半天没找到安全带，就说没有。

女人火急火燎走过去，从老人身下找出来安全带，大叫着：“所有人都有安全带，怎么会就你一个人没有？”那老人也不认输，就吵闹着说没找见。女人语气不是很好，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我坐着，总觉得耳边有几十只苍蝇在‘嗡嗡’地叫，心里突然觉得恶心起来。但我能理解，这是一个地方形成的语言习惯，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才刚进入这个地方，我就知道这个地方的人说话都是这样。与其说爱说话，不如说爱吼叫来得准确。

车开动不久，就出了城市，进入一片山岭中。这里的地形，与北方的平原地形，贵州的山川地形不同。一眼望去，不是很平坦的地面上一个个低矮的土山丘接踵而来。夹道是低矮的丛林，里面长着高大茂盛的杂草。虽说是丛林，里面大多是松树之类的常绿树种，此时虽是冬天，却显得一片郁郁葱葱。与荒凉的北方相比，更显出生机活泼的气息。

林子里也多生长有竹子，毛竹，长得不高，也不粗大，竹叶却很茂盛。一堆堆碧绿的竹叶压低了枝干，朝着干净的水泥路上伸展过来。

这儿的山，多是土山。客车走过几百个低矮的山丘，却看不到一块石头的身影。在这些土丘上，陡峭的泥土坡被堆砌成一块块狭长的土地，里面种着的麦子长出了碧绿的叶子。也有的土地里种了蔬菜，像萝卜，大头菜，菜花之类的蔬菜。漫天漫地都是这样环绕着山丘的土地，里面都种植了庄家，也都生长良好。

低矮的地方，月牙形状的梯田里收完了水稻，高高的水稻茬子泡在水里面，枯黄中带着一种清幽的色彩。有的地方，水源充足就围起了高大的坝子，做成一个养鱼的池塘。谈谈的黄绿色里，漂浮着败落的树叶枯草，静静的，看不见里面肥硕的池鱼。

过了十几分钟，公路变得崎岖蜿蜒了起来。蛇形水泥路绕过一个个低矮的山丘，形成无数急促的转角。所谓九转十八弯，在这里当真是小巫见大巫。长达半个小时的山路，每隔十米左右就会有一个急促的转弯。周围是浓密的树林，夹道的树叶不时刮过车身，带起唰唰的声响。

拐角大多在100度，也有90度角的转弯，几乎成了一个直角。客车在这样的地方便会险象环生，在一个转角处，客车刚刚越过转角，迎面驶来了一辆大货车！飞奔而来的货车并没有贴着里面的边沿行驶，将本就狭窄的道路占去不少。

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客车司机急忙减速刹车，车轮在一瞬间向外面飚去，蹭着道路边的树木前进了几米远。车上的乘客惊呼出声，看着已经贴在一起的两车，不由怒声呵斥货车司机。我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在一瞬间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冰冷的，刺痛了温暖的肺叶。

两辆车慢慢分离，过了那段险恶的地段。客车向前飞奔，头顶上是浓密的树林，昏暗的光线在地面上投射下黯淡的光影。走过一个转角，以为又是一个直角，但客车的转向一直没停，直接转了180度！车头，赫然对着来时的路。就在我错愕之时，前方的道路又到了尽头。显然，又是一个急促的转角。和上次一样，客车在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转动了180度！两次转弯，从开始的地方到结束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过两百米，却形成了三条平行的公路段！个中险峻，没有经历过绝对想象不到。

来回转弯，迂回前行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官坝镇龙泉村。说是到了，其实还很远，这只是客车的终点，并不是小姨家所在的村子。又徒步行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真正看到龙秀村的影子。

粉红色火砖砌成的墙壁，青黑色瓦片盖成的“人”子形屋顶，大大小小遍布在低矮的土丘上。主屋基本是三层建筑，旁边依靠着一个小小的厨房。屋顶很陡峭，主要是利于疏通雨水。

我拉着行李箱，走在这陌生的地方，却觉得有些亲切。离小姨家还很远的时候，水泥路周围的人家就纷纷和我们打招呼。他们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可怖。人与人间，竟是这般温馨和谐，当真让人觉得温暖。紧张的心情，随着几声粗犷的笑，几句淡淡的问候，开始变得平静。这个不是家乡的地方，却流淌着家乡一样的温暖。

天涯很远，家却离得很近！流浪得再远，也不会忘记来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