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下篇）

我看着杏花有点不高兴，就禁不住地说：“杏花，别听你大姑的，她是吓你的。”杏花一脸严肃地说：“万一是真的，你愿意让我走不？”我说：“那还用问。肯定不乐意了。你走了，谁和我一起写作业。”杏花说：“就写作业？你随便找个人就可以陪你。”说完，低着头一个劲地抠手指头。见她抠手指头，我有点急了，站起来一把拉住她，嚷道：“刚有了痂，你再抠，又出脓了。医生不是跟你说了，别抠吗？”

杏花没理睬我，还是一个劲地抠，可能是天暖了，纱布太严实的缘故。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望着我说：“哥，问你个事？你答应我，谁来我也不走。”我一脸诧异地问：“什么事？”她又低下头，鼓着腮帮子，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儿似的。她脸有点红，还一直用眼角扫我。我说：“什么事？快说。”她还是低着头，我急得都想拍桌子了。

又过了好一会，她才一个字一个字蹦着说：“你-愿-意-娶-我-不？”这几个特别含糊，不过我们俩这么多年，我还是听清了。我被她这几字问蒙了，刚要说：“老妹啊，你的脸皮真是厚啊。”还没出口，杏花满脸通红地说：“别急着说。我是说真的。”我有点生气，拿起书包走了。

从那时起，我和杏花就渐渐有点疏远了。以至于她走的那天，我都没去送她。过了好久，我翻笔记本的时候，才发现她在最后一页上写了两行字，字体工整秀气。写道：哥，我没办法。爸妈不愿意我留下，我也想他们。你要好好的，我会一直想着你。记住将来一定要娶我。

那时候我总认为杏花有点不正经，那么小就想那事，让我从内心地感觉有点不快。也正是因为这个，我突然发现她已不是我以前那个可爱伶俐的好妹妹了。

杏花走了，当时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适，只是偶尔坐下来写作业的时候，我会猛地想起她。因为那时候她总会悄悄地把我的铅笔削好，然后悄悄地放回我的铅笔盒里。

时光真快，转眼我读高三了。那年我从县城回家，妈妈说：“二婶跟你说个媒，你看愿意不愿意？”我说：“老妈啊，我还在上学呢？”妈妈说：“上学咋啦？上学就不用娶媳妇了。你还没问是谁，你就说不愿意。”我纳闷地说：“谁？”妈妈说：“是杏儿。杏儿说了，除了你，谁也不嫁。”我听完有点生气，嘟囔道：“杏花有点……”妈妈急了，骂道：“有点什么？杏儿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为了不打扰你学习，妈从来没跟你说过。杏儿走的那天，哭的妈的心都碎了，她哭着喊的都你。只要见到你二婶去，张嘴问的就是你。……”我无语，妈妈不停地说。

只是这么多年的淡忘，我对杏花还是定格在儿时的印象。二婶说过，杏儿比以前更漂亮了，还说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其实，我知道二婶的心思，我小时候，她就说过，她把我和杏花放到一起，就是为了将来我们长大在一起。也许是她感情经历的原因吧，二叔对她不是很好，她渴望有一份美好的感情，只是她把这个美好的渴望放在我和杏花身上。

又过一年，我读大学了。慢慢地，我习惯了回忆往事，也开始理解那个时候为什么杏花会问那样的问题。杏花给我写过一封信，是我刚开学的那阵。大概意思是我考上大学了，她很高兴。我走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家喝醉了。之后就是说她要去广州打工，有机会路过学校会过来看我。她还说她绣的鞋垫和枕巾不是很好，让我别嫌弃。我回了信，可她再也没有来信了。

其实，我也想问二婶：杏儿什么时候回来？可几次回家，我都没好意思张口。二婶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似以前那样见缝插针地提杏儿了。我也发觉二婶家的相框里有一张新照片，特别像杏儿，高高的，瘦瘦的，一脸的秀气，只是我没敢问。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成了一个大小伙子，杏花呢，肯定也亭亭玉立了。只是没见过她，估计就是碰面，我也不敢认她了。再后来，我就真的没杏花的消息了。我去找过她，可她家门总是锁着，一打听才知道她家人都广州了。

一天从杏花家回来，我实在憋不住了，就问二婶：“杏花，去广州没回来过吗？”二婶说：“没有。”我还想接着问，二婶又说：“孩子啊。你有这个心早干嘛了？你俩可是我多年的心思。现在晚了，杏儿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了。”我还问什么，还说什么呢。

说真的，要不是那天在集市上碰见杏花，我还真不知道她那时是怎么想的。我跟她写了无数封信说要娶她，可她却一封信也不回。尽管我没有直接问她，可从她的话音里，已经知道她当时是怕我考上大学，也怕我考不上大学。纠结。到我真的考上大学的那一天时，她却一下子冷静了，决定从此不再想我。

是我错过了杏儿，还说什么呢。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都晚了。我家院子里那棵杏树也不开花了。记得杏花刚来的第二年的春天，我站在集市口就是不走，非要妈妈要买棵杏树回家。杏花问我，为什么要买杏树呀？我说我喜欢杏花，当然要买杏树了。所以那些年，我和杏花总喜欢拿着小桶一起浇水。然后坐在院子里说：杏树啊，杏树啊，快快开花。花开了，我好把杏儿娶回家。

2014-3-28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