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痕》（第三章）

（三）

果然，时间没过多久，市里开始举办了一个大型陀螺比赛。当时这个消息是班任带到教室里的，全班顿时炸了锅，纷纷挣扎要去比赛，有的嚷嚷着要去看看，有的女生也像如今的女孩子一样把袖管一撩准备英勇上阵。

班任顿时威严着面孔“吵什么吵，菜市场啊！”

全班这才安静下来。

“这个……”班任在大脑里开始搜索着什么，半晌一拍脑袋说“你们都想去是不是”

“是”全班异口同声，声音比国庆阅兵的军官齐步还齐，顷刻间声音有如断线的风筝一样消失了，静听着班任接下来神圣的指令。

“可是名额只有一个，每个班只有一个，选出咱们学校第一名然后代表县里去参加比赛”

说完，全班鸦雀无声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平时爱逞能的‘英雄’这时也蔫了不作声，有的四处张望别的同学，有的趴在桌子上喘着粗气，有的女同学则直接打量着烂头。

“老师，我选烂头”我站起来说道。

“对”又有几个同学支持道。

“烂头烂头烂头烂头……”全班同学开始了节奏斑斑的口号。

“好好好”班任看见群众的呼声一致，表示很高兴，也倒省了很多事“这样”班任把头低下去看着面前的烂头说道“烂头，你可以吗”

烂头没有说话，只是两眼放着透亮的光芒，比头顶的日光灯还亮，比晚上的月亮还亮，但是班任在烂头的眼中看见了太阳的光芒，班任说“好的，烂头，就你了，好了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赖宁》”

“烂头，我让我爸买一个好的给你，你一定不要让我们失望啊”我下课就跑到烂头身边毫不犹豫地说，几个另外的小伙伴听到陀螺两个字立马围拢了过来。

“不……不用啦，这个就好，我……”烂头对我说，眼中充满了对我的感激，眼眸中噙着几滴晶莹的泪水，唯有这几滴干净透亮的眼泪才能证明他身上还有干净的地方，也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来回馈我的支持，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好样的，但是没说出来，其他的小伙伴也照势拍了拍，烂头一一给他们一个表示收到他们的支持的眼神。

虽然每节下课我们都开始和烂头练习陀螺，但是烂头的学习成绩依然是全班第一，再加上班任见我们上课照旧还是很认真的样子，就没有过度阻碍我们的游戏积极性。

和我想得一样，在放学的大比拼中，烂头拿着我给他的陀螺击败一个又一个班的对手，最终成为了全校陀螺第一，成绩第一的双丰收。

比完赛，我们背着书包刚走出学校门口，突然见一个穿着粉红色凉鞋白色丝袜装，吊带粉裙底，头梳两个羊角辫，眼睛大大水灵的女孩站在我们面前，她双手扣着双肩包胸前的包袋，咧着嘴笑着，在我映像里，那笑容只有在电视里女主看到自己爱慕已久的男主时才会看到，但我确定她不是在对我看，也不是看着我身边的其他几个哥们，更不是可能是跳蚤，可我们这几个人的眼神都已经被她的天仙般的笑容勾去了魂魄，只是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感觉多么的奇妙。

在我们人群中唯一没有抬眼看眼前这个女孩的是烂头，此时的烂头并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女孩，侧着身和我们成一个角度准备踏上回家的路。

“你叫……烂头是吗”女孩话语间不时捂着自己樱桃般迷人的小嘴，随即看见烂头不知所措的一笑，低下头，女孩见了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立马不笑了，她顿了顿嗓音，我们就这样看着她，眼睛也不眨一下，我想我们几个人心中当时想的一定是“哇！好漂亮，我长大一定要找一个这样的女孩做女朋友……”

随即，当女孩从口中跳出一句话我们就都傻眼了“烂头，我……我是5班的刘欣，就在你隔壁班，是刚从别的学校转来的，我……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当时我的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般地难受，我想到不应该把陀螺给烂头，更不该推荐他的参加比赛获得了全校第一一下子成为了名人，没有他，可能我就是班里最厉害的陀螺手，我的学习也不差，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他碰上。可是时间并不允许我想太多，我听见一个表明惊恐的声音传入我们的耳中，那是一个拖地很长的很响亮的发音是‘啊’的尖叫声，我只感觉我的脑袋嗡嗡地像是要被这冲击波炸开了花，内心一种突如其来的惶恐占据了我整颗内心，像是预示着死亡前一秒的到来。

“真的是……烂头啊……啊——”又一个长音有如火车啼鸣而去般冲击着我们的耳膜。

我们马上朝着烂头的看过去，原来烂头的左耳在听见女孩的问候时把身体转向刘欣，于是自己的正面完全呈现在女孩的视线中，是螺蛳般的左耳吓坏了刘欣。

烂头怔了怔，眨了几下眼睛，这才拾回原来的步伐，不做声音地往前走去。

今天我和身边的几个小伙伴肩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往日一路的吵闹动静在今天没有丝毫发生，大家只是低着头，偶尔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前方是否有电线杆，确定没有之后才继续往前走，我懂，他们也懂，我们的脑海里都在回想那个让人心动的女孩，想象着和她牵手的样子，就像电视剧中男女主一样面带刚才那种笑似的看着对方。

“邦！”突然我听见右边的电线杆传来一声清脆的巨响。

“想啥呢，这么小就想老婆啦？”路边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男人飞驰而过。

然后回家的进程就快得多了，一路上他追着各个捧腹大笑的我们回到了各自的家。

打开门之前，突然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其实烂头也挺可怜的”我心想。

回到自己的房间，家里没有电线杆，我开始肆无忌惮地想象着那个女孩的容貌，清纯可人的外表，黄莺般的嗓音，时尚的着装，所有的一切都与周边格格不入但又超凡脱俗，多么特别的女孩，应该不像是平日里单手掰手腕，男生用两只手也未必是对手的恐怖女孩，相对而言，她就是一个世俗的天使，就像素菜中的牛肉，漆黑中的光亮，乌黑天空中的一丝洁云，粗布衣中的一匹靓布，她身上散发出的一切好像够将外界的所有平凡的事物击溃地片甲不留。我想，所有的男孩子一定都很喜欢那样的女孩，美丽的女孩，当然包括我。

第二天，我来到教室把书包放进抽屉后，佯装成上厕所的模样趁机经过5班门口，门掩着没关严，我透过缝隙看着里边的人，就在我锁定目标的时候门突然开了，里面的同学像是早有预谋似的齐刷刷地看向我，这让措手不及的我脸红到了脖子根，我这才发现我们四班的许多男同学就站在门里的讲台上，低着的头向上一仰瞥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又无奈地底下头去，有的还叹了口气脸变得更红了，我的脸已经不能再红了。

班任来了，发现班里的男同学竟然寥寥无几，只有一大早蔫了的烂头，其他几个因晚到而不知情的男同学和大多数女同学在班里有一句无一句地早读，老师并没有意识什么，还一个劲的夸奖那几个平时爱迟到的同学有进步，夸得他们一头雾水，于是他们也趴在桌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轻声朗读。

直到第一节课，班主任由于上厕所经过5班才发现其他的同学都在那里站着，几个站累了5班班任同意他们蹲下。

所有的男同学被班任领回去之后，一个劲地喊着眼酸腿疼，有的直接脱下臭烘烘的鞋子搓揉着脚，教室的空气瞬间变得浑浊起来，叫骂声一片。

“哎呀谁的脚啊—啊—好臭呀—呀—！”班任板着脸站在讲台上，没有要开始讲课的意思，等教室的空气好点了之后才甩出一句话“瞧你们这点出息……偷看算什么本事”

我们学校缺乏体育老师，体育课时4班和5班都由一个体育老师来给我们上课。

“解散！”体育课上，体育老师义正言辞地说，然后就走进了操场附近的办公室躲避着炎热的天气。

自由对于同学们而言是神圣的，他们不管炎热，一呼而散，做什么的都有，打篮球，踢毽子，打板球，老鹰捉小鸡，跳皮筋，当然还有玩陀螺，前面的活动仅限5班的全体学生和我班的女生参与，至于我班的男生早就在远处偷窥着自己的‘梦中情人’，当然我们班男同学的心是很团结一致的，所有男同学的视线在游历千山万水之后最后都殊途同归了，但是他们不再敢离刘欣更近一些，否则再无端被关进让人腰酸腿疼的牢笼，然后等着班任把丢尽班任颜面的他们领出来，至少在远处就能打个混场就算被识破了也可以打死不承认。

为了看5班的班花，4班除了烂头在一旁鼓弄着陀螺以外，所有的男同学都故意把陀螺忘在了教室，故弄玄虚地找出点事情做做，然后冷不丁的偷偷往远处瞅一眼都是莫大的满足，心里就像是没吃蜜的人终于吃到了蜜一样甜，真是抬头愣愣看流连忘返，低头细细品回味无穷啊。

课上到一半，操场上突然有人很大声地叫了一声“刘欣喜欢4班的烂大头，刘欣喜欢4班的烂大头，号外号外……”

霎时所有的同学都像一窝蜂看到花蜜一样把视线迎了上去，原来是跳蚤没有在大部队里呆着，跑到‘敌方阵营’里去了，跳蚤学着曾经风靡一时的《上海滩》上的卖报童一样，有木有样地挥舞着双手喊着“号外号外”。

我们班有的男同学吓坏了，有的在一旁幸灾乐祸，有的在嫉妒烂头，有的用自己的视线继续追随着自己‘涉猎’的目标。

声音传的很快，5班的班花刘欣和所有同学一同听见这鬼魅般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径直走到跳蚤背后就是用力一脚。

“哎哟——”跳蚤应声倒地，声音并没有我们所贯以为的惨叫，更多夹杂着一种享受和回味。事后有人问他你被人踢了怎么还一副高兴的模样，烂头说“小孩子你不懂”，旁边的同学听的云里雾里，一副真不懂得样子。

“你再说……你再说……哼……”刘欣显然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受到如此侮辱，说话时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怎么证明啊”跳蚤爬起来又准备挥舞着手臂继续张扬。

“证明就证明！”刘欣像是突然有了灵感，双手握着拳头，脸气得通红，每一脚踩在地上似乎都能感觉到大地在有节奏地震颤。

她要走去哪里？过了几秒大家都明白了，她是朝着烂头的方向去的。

烂头没有和我们统一战线，而是一个人来到了操场对面的茅厕边上练习自己的陀螺，专心致志的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股杀气正在袭来，烂头正在给陀螺锁孔插上拉条，心神与陀螺保持一致，然后使劲气力一拉，烂头说过，拉的瞬间一定要专注，不要想着怎么赢别人，在陀螺被抽搐到落地前的所有细节都很关键，只要把前奏做好再加上后期用拉条的完美辅助，这样即使不是好陀螺也能有赢的把握，我总是很佩服烂头，因为做什么事，烂头都能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技巧，不管是学习体育上的还是陀螺这种游戏上的。而现在，他已经上好锁孔，闭上眼睛气定神闲，正在酝酿着抽拉的最佳时机，他觉得这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一次了，没想到突然身后一股充满怒气的力量毫无挽留地击中了自己的后背，一个趔趄，纵身向前一趴，两只手臂一触碰到坚硬的水泥地，手臂内侧立马出现了两道鲜红的长口，鲜红的血液瞬间渗出，几滴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了地面，由于惯性，烂头的膝盖腰侧脸上等都出现了大小不同的伤口。烂头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弹，本来炽热的阳光已经将皮肤晒得生疼，突然而来的重击让他疼上加慌不知所措。

刘欣以为他只是摔倒了，并没有发现烂头身下的血迹和身上的伤口，依然对着身后的所有人吼着嗓子“看到没”然后又转过身对烂头说“我讨厌你，我，刘欣，讨厌烂头，我才不愿意和一个只有一只耳朵的家伙做朋友呢”说着从地上捡起烂头掉落的陀螺走进厕所扔进了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