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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痕》(第一章)

推荐人:小小一把琴 来源: 阅读: 2.71W 次

‘咚咚’

《心痕》(第一章)

“进来”我停下手中的工作,循声看向办公室泛着红色光泽的红木门,思绪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这间办公司坐落在该市中心地段的摩天大厦一百零八层(原因是我父亲梁晨很欣赏《水浒》中的梁山好汉,如今退休后公司所有的事务由我打理)

“妈,是您啊”我原本紧绷的神经像是被施了十香软筋散一般缓解开。

“州儿啊”母亲转身把门轻轻拍打带上,边转过身边走向我“工作别太累了,该休息的时候就得休息,你爸年轻的时候我总是跟他说‘人是铁饭是钢’,当年我身体不好,所以所有的事情只能由你爸一个人管理,心疼你爸爸啊……哎”

“妈,我知道妈,您怎么一个人来啊”我挽着母亲的手腕来到办公桌前的沙发边上顺势坐下。

“我没事,我就想过来看看儿子在忙些什么,顺便拜访一下我的老同学,都这些年了”母亲说。

说什么看望老同学只是个借口,也难怪自己太忙,没时间和母亲多多相处。

‘咚咚’又一阵沉稳低沉的敲门声传来。

“请进”

“梁总,今天国际酒会邀请您参加慈善庆典颁奖仪式”

“好的”我转过头微笑示意秘书。

我以父亲的名义和国际大酒店懂事在市二环买地建造了一家公共医院,并捐助给政府,半个月前完全竣工,这才举行了一个慈善庆典。

“今天早点回家”晓萍轻轻拍了拍我宽阔的肩膀,转身边向门口走去边呢喃道“人是铁饭是钢啊”

我看着泛着红光的门紧紧地合上,甚至没有发出任何让周围空气发生振动的波动,心中想着什么,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梁总慢走”

我后脚刚迈开公司办公大楼底座门口,数米高的巨大石墙上的霓虹灯已经将气势磅礴的三角锥型高楼底座照的一片绚丽,光线在富有光泽的金属和刚钛玻璃上四处反射,撩人眼球。

我刚走出围墙的大门口,便听见后面一个惊慌失措的充满着惊惧的哆嗦声音传来“梁……梁总慢走”

回头一看,是一个戴偏了警帽的保安使劲搓揉着眼睛,见我回头,立马把眼前的手举过脑顶,做出一个标准的敬礼姿势。

我漠然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走出大门口,看了看表,便向着国际酒店的方向前进,途中需要经过的几个地标性建筑物是万达广场,东南亚皮革城,古玩城,时装大厦和一段城城交接的‘偏狭地区’,然后就到了另一带繁华的地段,国际酒店就在那附近。

淡蓝的天空已经被铺上一层灰暗的色彩,华灯初亮,黄色的光线泛着流苏般的细腻铺展在干净整洁的水泥路上,前面路西侧万达广场那特立独行的建筑结构在众多传统建筑风格中显得格外突出,上百块独立的LED发光板完美地拼接在一起,放着一集《猫和老鼠》。

屏幕前人群黑压压地聚集着,小孩子居多,有的被大人背着,有的牵着家长壮实的手背,有的和几个玩伴一边溜达一边看。

但是所有的小孩都被荧幕的图像和声音吸引着,有的口水已经流了出来却浑然不知,更多的人在门口进进出出,玻璃门前的人们慵懒地走着步伐。

天空的光线越来越黯淡,万千灯火显得更加耀眼,路两边的酒店宾馆,饭馆茶馆像是雨后春笋一样显现出了自己的特质,各路需要满足自己需求的行人纷纷涌进各个门,如一群饥饿的老鼠,熟练地与身边的人擦肩而过,脸上带着的表情几乎别无二致,一种急切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的表情。

我没有停下脚步,哼起了小曲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慢慢地就抛开了后面纷乱的声音。

东南亚皮革商城,古玩城,时装大厦等都有梁氏集团股份投资的身影,还有一些其他的地产项目,在这一带,我就是这里的老大,闲忙之余我总是会自顾自地小乐一番,那感觉比上天堂的玉皇大帝高傲的气态也少不了多少,甚至更为自鸣得意,毕竟传说就是传说,是不现实的。

经过时装大厦,抬头一眼掠过那巨大广告上印有梁氏斥资巨款从国外请来的国际巨星,又继续向前走。

前面不远就是所谓的城城交接的‘偏狭地区’了,这也算是中国的一种特色,在建设新中国的之后,在一些大城市总有一些类似于钉子户的人家不愿拆迁,但是又会阻碍了新城市的建设发展。

因此,就如上海北京这类繁华城市繁华地段也总会出现一些平房农村群所,谁不想住大地方呢,只是一旦受当地政府相应,得到的补助怕是连一个厕所都买不起,硬着头皮不搬倒还来的清净,就算死了(可能被打死)也能死在自家的屋里,也不用沦落街头死在荒野异乡。

一两户好办,可是许多钉子连在一起,甚至一个村庄都是如此,就算政府再狠心,也拗不过已被逼到绝路的平民,只得作罢,或许再等个几十年,老的老死的死差不多了,新中国风貌可能就会好些了吧。

这里的风貌与前面热闹繁华的景象实属两个世界,一个是美丽的天堂,一个是破落的地狱,但这里的地狱和天堂之间的距离是用金钱可以连接的。

这里的灯光逐渐变得单一,几乎 全是黄色的白炽灯,就向泛着黄色光晕的华灯一样,简单宁静,这里人们的穿着和步伐也是很缓和的,素衣平生,拘而不谨,这里人的脸颊也更是接近自然。

打个比方说城市女人的脸颊,从稚嫩到成熟或许还要经过长期浓妆艳抹的风骚,男人的脸总是红光满面,这里女人的脸颊是从稚嫩通红到成熟通红,再到衰老通红,男人的脸颊则是黝黑暗红,就好像一个人没有不在阳光下的时候。

这一带没有酒店,宾馆,桑拿房,有的只是馄饨店,露天茶馆等。

这个点,茶馆的临时顶棚晃着一个耀眼的白炽灯,灯下的人影显得硕大,像一个个巨人在开party。

里头说话声很多,里边所有的人就像是一家人一样,逮着谁就和谁说一通,结果总是两个人顶着个通红的脑袋嘿嘿哈哈的嬉笑一通,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滋乱不整的翻掀起泛着油光的衣领,两条腿在褪了漆的小木方桌,兴奋的抖得像机关枪,震得地板啪啪响。

有的喝完起身走了,随后传来一阵唏嘘的欢送声“那谁谁,走好,改明儿再来,我请”

“哎……多喝会啊,好茶……啊——”

“慢走啊”

……

不管有谁起身了总是如此。

我快经离那里的时候,看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独自一人而坐的中年人,起身从茶馆的遮雨帆布底离开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使用刚才那一套欢送,这让我觉得很奇怪,难道他和别人不一样吗?

从背影看一米六左右的小个头,头发在泛黄的灯光下显得极为稀稀拉拉,两只耳朵里有一只小得出奇,就像一个螺蛳蜷缩在头颅的一侧,暗红的脖颈晃荡着连着下身和脑袋,身穿一件橙黄色的粗麻布短衫,裤头是七分过膝的灰褐色短裤,一双惨败的凉鞋,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走路的姿势有点瘸拐,其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烂头啊,没死活该!”没等他走多远,茶馆内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突然炸开,这声音足以让十米以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烂头……他……就是那个烂头?”我的脑袋开始嗡嗡得作响,回想起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个新同学,烂头,他……”

哈哈哈哈,老师正准备接下去说却被全班的轰然大笑淹没在人声中。

那时候所有全市只有一所小学,烂头是从附近城市来的,他的父亲是一名打工仔。母亲是在生他的时候去世的,他的父亲除了工地里的人,看谁都不顺眼,总是揣着一副恶眼相逼的眼神,但是想到没有理由对别人动粗,这厄运自然全全由他的儿子来承受。

从小担惊受怕的烂头以至于自从当他介绍自己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利索。但是能送他来上学这是烂头怎么也想不到的,上学还要花去暴躁父亲的烟酒钱。

他父亲瞪着平生最大的眼睛对烂头说“学校里给我好好读书,以后我还要靠你养我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让年幼的烂头感到这是自己这一生最害怕的时刻,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父亲怎么会有如此高的觉悟,当时他心里只有一种感觉,要是违背了父亲的意愿,父亲一定会立马打断自己的腿,眼睛都不眨一下。

每当烂头后来上课回答老师问题,总是面带一种惊惧的眼神看着老师同学,生怕自己的回答让老师不满意,而已至于让老师觉得自己的学习成绩倒退了告诉自己的父亲,那简直生不如死。

‘邪恶’的班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感到好玩和兴奋,好几次无心地开玩笑说要告诉他父亲。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烂头那原本小狗似的耷拉着的脑袋像是弹簧一样抬头看着老师的嘴唇,眼睛痉挛似的眯成了一条扭曲的缝,撅着委屈害怕的嘴唇,两只瘦小的胳膊发着抖,有那么几次身边的同学捏着鼻子使劲扇着鼻子周围的空气大声说“烂头,哎呀!你尿了!”

自从那之后,老师才消停了对烂头的玩笑。

有几次,老师把烂头叫到办公室和烂头天真地聊着天,还给他吃当时罕见的糖果,悄悄地问他一些家里的情况,大概了解了情况之后还不忘奖励地说“烂头,你是个好孩子”。

烂头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夸奖自己,那种感觉真奇妙,第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躺在一块软软的棉花糖上和着甜滋滋的糖水一样美好,但是他更希望的是老师不要再自己的父亲面前说自己的不好,尽管是很小的事,那对烂头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烂头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子,两只大大的眼睛总是在告诉我们他很希望能和我们做朋友,很希望能够知道我们所知道的事。

他的头发稀稀疏疏的,如刚出身的婴儿一般,耳朵一只宽大一只像是萎缩的像是一个螺蛳。

有一阵子全班叫他变异了的猪八戒,他也很欣然地接受了,因为至少那一刻他能够成为全班的中心,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由于个子相对矮小,烂头总是坐在班级前排。我坐在倒数第二排,上课时我总能看见他很专注的样子,由于他的认真完全是由外力逼迫的,下了课也总是很认真地复习上节课的内容,或者预习下堂课的内容。

可一旦有同学盛情邀请他加入,他也是毫不犹豫地参与其中,他不想被冷落,他同样需要同龄人带给他的欢乐,也只有这种带动足以激发他的笑肌,那时候的他内心是很开心的。

烂头学习很好,老师总是在考试后着力夸奖他又考了第一,让我们向他学习,虽说每次我都身居班级第二雷打不动,班级当时就传开了一个口号“烂头第一,凉州第二”于是,第二学期我们就分别当上了班里的正班长和副班长。

每次开家长会,班任总是面对着全班只有烂头家长缺席的家长们夸奖烂头,这让所有的家长告诉自己的孩子要向烂头学习。

有一次,正在上数学课的烂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烂头一见办公室里竟然站着的是自己的父亲,脑袋就嗡嗡直响。

烂头觉得办公室出现老师和家长无非就是一种情况——学生犯了错,才劳教家长来到学校办公室。

但是烂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难道是因为上次数学课自己举报了班里其他的一个同学上课看着一本封面画着一个没有穿衣服的漂亮女孩的书吗?然后那个同学的书被数学老师没收了之后就很久没有没有和烂头来往,幸运的是“知错”了的烂头并没有和其他同学分隔孤立开,也许别的同学也并不太喜欢那个下课满嘴脏话的小子。

记得有一次夏天,那个小子当众把一个女孩的裙子给撩开了,这样看来举报他算是为民除害了吧。

这时当烂头走在办公室过道时无意间看到这本画着没穿衣服的漂亮女孩的书竟然在数学老师隔桌间的半开的抽屉里时才想起来这唯一一件让自己觉得对不起别人的事情。

“烂头啊,你来啦”

烂头没有看班任,只是两眼发直机械地看着眼前父亲的眼神,他的父亲则突突着板牙,撅着两撮眉毛看着烂头,没有赞赏也没有怒视,烂头心想,只要不是当着父亲的面批评就好。

“烂头啊,快过来快过来”

班任带着的钢丝边眼镜随着兴奋颤抖着的头颅下也微微抖动起来,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一直在呼唤着烂头来到身边,此时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只有他们三个人。

“你看,这孩子的悟性很高,是个学习的好苗头,孩子呢也小,在家的时候平时多夸奖夸奖他,本想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当着所有家长的面夸奖你教育出来的孩子……”

班任老师滔滔不绝地夸奖着烂头,烂头觉得他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在他父亲面前夸奖他,他的眼泪瞬间簌簌的淌落下来,流过眼眶,在泛红的脸颊耕犁出一条条灰色的小道逐渐向脖颈延伸,才到颌骨就‘吧嗒’一声滴落到地板上,扬起几粒微不足道的灰尘,又一滴‘吧嗒’。

才半分钟,烂头身下的地面就像下了一场甘霖一样,水混杂着尘泥把原本颜色均匀的地面搅得肮脏起来。

烂头的父亲还是一脸冷漠,理所当然地听着自己的儿子所应当受到的表扬,而不是亲自去实行表彰。

班任仍然凑在烂头的父亲耳朵边上滔滔不绝地夸奖烂头,烂头的眼泪继续像电视连续剧一样对地面进行定期轰炸,烂头心想,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流这么多眼泪了,只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没有这么多流眼泪的时间和多余的眼泪了。

过了一刻,班任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口水不够用了,这才停下口舌,活动活动站久麻木的双腿向办公桌子走去,拿起杯子,‘呼噜呼噜’吹了几口气,又小撮了几口,缓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却发现身边只站着烂头一个人,烂头的父亲早已经不见踪影。

班任一脸狐疑地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摇了摇头弯下身子对看着脸上突然喜一阵惊一阵的烂头说“回去上课吧”

烂头这才反应过来,离开地上那一摊湿迹,移动着已麻木的身躯走向门口,惊得是什么呢,原来在父亲离去之前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那句话他谁也没告诉,直到后来我和烂头一起在学校声乐队排练后打成一片,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的时候才告诉我的。

记得他爸是这样说的“好好学习就对了!别的你他妈甭跟老子动歪脑经,不然看我不宰了你”那时候的烂头不知道别的小孩家长说这句话无非就是为了吓唬,而烂头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父亲说道就能做到,那只“变异的耳朵就是最好的证明”

“铃铃铃——”烂头刚走出办公室,一阵下课铃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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