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文章 > 短篇小说 > 秋收素材

秋收素材

推荐人:龙 来源: 阅读: 2.33K 次

刚上高速大巴车便飞奔起来,恨不得一脚油门就将这群着急回家的人们送到目的地,车内能用的空间已经被人和行李塞得满满的,空气都有些压抑,旅客们早已疲累的昏昏欲睡,硕果仅存的几个清醒着的人也低头玩着手机,除了发动机的轰轰声和电视里演员们夸张的叫喊外,车内死一般沉寂。

秋收

于晓天是清醒着的人中唯一没有玩手机的,他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虽然已许久没有回家,这次好不容易趁国庆放假回去一次,眼看就要到家,可他心里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悦。旁边座位上的大叔已鼾声四起,而且眼看着他那颗头发乱如鸡窝的脑袋快要斜靠到于晓天的肩膀上了,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涎水!于晓天看得不住皱眉又无计可施,只好将头扭向窗外。

可窗外也并没有什么好景致:天空是灰黑色的,像铅块一样沉重,而阳光竟然还能穿透云层把大地烤得焦渴不安,不得不说是宇宙间的奇迹。这里是渭北平原,公路两边除了农田还是农田,此刻已到了收获的季节,沉甸甸的玉米棒子撑爆外衣露出一排排整齐的金黄色玉米粒。地头的三轮车轰隆隆地冒着黑烟把收获的疲累和喜悦一起带回了家,唯有一些地里刚种上的油菜破土而出,给沉闷的空气带来了一抹绿色。

一个小时后汽车下了高速,又经过了半个小时让五脏翻江倒海的颠簸后,汽车终于停在了小镇上。司机把最后一件行李从车上卸下来后倒头便睡了过去,闻到肉香的蚊子们像战斗机般嗡嗡地聚拢过来,朝司机还露在外面的脖子死命扎针,可现在它们就是用锥子也别想把这个人弄醒:他今天连续跑了五趟,早已累的够呛。于晓天一想到自己的性命刚才就攥在这样的人手里,后脊不禁一阵发凉。

小镇已有不短的历史,但却没有太多值得记忆和夸耀的地方,当政者们为了显示自己的魄力,将一些当地人引以为豪的景点略略包装了下,并强迫所有靠街道的房子建成灰色的仿古建筑,破天荒地想将它建成一个旅游盛地。结果钱花了不少,“盛地”没有盛起来,小镇的街道依然脏得能刮下几寸油来!

于晓天拖着行李沿着公路慢慢地往家走去,这条路他从小走到大,早已非常熟悉,他的鞋子即使不依靠他的脚也不会在这条路上迷路,于晓天又是惯常走路的人,三十分钟后他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于晓天望着已经有了斑斑锈迹的大铁门,心里有了不可名状的情绪,这扇门是他们搬新家时父亲亲手漆的,如今已有十个年头,时间带来的人世沧桑令于晓天甚至有些迷茫,当年从这扇门走出去的毛头小子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成长起来。

母亲早知道他回家的时间,在打了一盆水让于晓天洗把脸歇歇后,立即进厨房忙活起来,于晓天看着母亲腰上围着的碎花布围裙和头上渐渐明显的白发,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片刻,母亲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酸汤水饺进了屋,于晓天接过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也着实饿了,早上五点起床后仅在飞机上吃了一点配发的面包,之后便再无东西下肚。机票是公司的福利,他不用出太多钱,但机场的饮食却要他自己买,一碗面的价格足以让他有精神继续与自己饥肠辘辘的胃进行抗争。

当于晓天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肚子时,他已经撑得快走不动路了,虽然一再强调自己已吃不下了,可母亲仍然坚信于晓天没有吃饱,又端来了一大碗,两碗水饺让他的胃撑了一个晚上再加一个上午,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重新感觉到胃里稍稍有了点空间。

这次国庆放假,于晓天回来的一项主要任务是帮家里收玉米,家里其他人都在外面上班,但他们却没有假期。

“妈,明天一大早咱就开始干活。”于晓天吃完饭,和母亲安排起了这几天的日程:“估计咱们得忙上四五天,我在家只能呆七天,尽量帮你多干些。”

“行,就咱们俩个人,慢慢来。”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碗筷进了厨房。

于晓天也跟着进了厨房,他向母亲讲起自己的近况,自然只捡好的说,可惜他近况实在不怎么好,只能随口编写话搪塞母亲。他孤身在外,自不愿家人担心,更不愿让别人看不起,故而把自己的工作地位和收入以及领导对他的好无限地放大了好几倍,妙的是他有这样的能力和收入却依然奋战在一线吃苦却毫无怨言。

“赵亮回来好几个月了,他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有时间了去他家里坐坐。”母亲一边忙碌着,一边和于晓天拉着家常:“另外,你二妈给你介绍了个女孩,你抽时间见见,听你二妈说,这个女孩很不错的。”

于晓天对母的所有叮嘱用一个“嗯”做了统一回答。

夜,已经很深了,母亲也早早睡下,整个家里静悄悄地,连外面的长长短短的虫鸣也听得到。于晓天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也睡不着。

回来前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他和领导争执了几句,责任不全在他,但他明显感觉到领导已颇为不满,其实他明白自己在工作上并未完全尽力,因为他发现即使尽力也并不讨好。在外数年,于晓天收获的除了满腹的牢骚和一把年纪外一事无成,眼见当年的同学一个个风声水起,他的心就像被扔进了一块巨石一样堵得慌,石头激起的圈圈涟漪让他的心一阵抽搐,长时间无法平静。他既没有背景也没有家世,只靠着一双拳头打拼天地,可岁月无情,已将他打击得几近麻木。志大才疏的他始终在悲叹命运,却从未做过抗争。“万一失败了怎么办?”这是他在遇到任何事情时首先会想到的,可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生活就永远止不步前。他想:“既然无法左右命运,那就接受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于晓天和母亲一起在地里紧张地忙碌着,朝九晚五的工作并没有让于晓天把从小在地里练出来的本事还回去,但尽管如此,丰收的喜悦还是抵不住繁重劳动带来的疲惫,几天下来,于晓天已是腰酸背痛,不过好在这样的日子也快结束了。晚上归家,于晓天看到村里人家的房前屋顶全晒满了收回来的玉米棒子,金灿灿地一大片,煞是漂亮。

当赵亮找到于晓天时,他只穿了件短裤,光着膀子正往车上倒刚掰下的玉米棒子,汗水湿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赵亮搭手把剩下的活干完后,两人蹲在地头抽起了烟。

“咱俩得有大半年没见了,你这次什么时候走?”赵亮喷出一个烟圈后,朝正在抠脚上泥巴的于晓天问道。

“再有三天就得走了,”于晓天认真地抠着脚,低头答到:“今年公司效益不好,我可不敢往枪口上撞,另外为了我的个人问题,我妈也快把我逼疯了,家里实在快呆不住了。”于晓天叹了口气,朝远处还在忙碌的母亲努了努嘴。

赵亮哈哈大笑起来:“活该,咱们这帮同学中,恐怕就你没有结婚了吧,这事你可真得上点心了。”

“别说这个了,上次听你说辞职了,到底怎么回事?”于晓天尴尬地岔开话题。

“一言难尽!”赵亮把手里的烟屁股狠狠地踩进泥里,满脸都是无奈:“这件事以后再说,天鹏也回来了,前天到的,他想找时间一起聚聚,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赵亮、天鹏、晓天三人人既是同学,又是一个村的,打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后来赵亮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天鹏也是高中没毕业就出门做生意,只有于晓天一个人上完了大学,三人平时也有联系,但生活逼迫大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么亲密了。

赵亮早早地在家人的安排下结了婚,如今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为了生计他抛家弃子,一直在深圳工厂里上班,虽然辛苦平淡,但日子有盼头,而且妻贤女孝,他也算满足。

天鹏生意做的不错,平时回来总开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将村里的路碾的尘土飞扬,他大方地向所有遇到的人发烟,满足地享受着大家的恭维与嫉妒。只要他一回家,村里那条路上两边人家的狗半夜必对着外面滴滴的汽车喇叭声狂吼,半个月下来,村里大半的狗都累的虚脱,再也发不出一声像样的狗叫。

于晓天大学毕业后去了外地上班,工作不好也不坏,生活也始终平平淡淡的,现在他是同龄人中唯一没有结婚的,逼婚成了家里人为他做的最多的事情了。

国庆放假,天鹏没有出去旅游而是回到村里,并且还如此低调,实在令于晓天有些意外。他想了一会说道:“明天晚上,村子广场背后的台阶上,你带些酒,我弄点吃的,咱们仨一起好好聊聊。”

“好勒。”赵亮与于晓天击了一下掌,算是定下了约。

赵亮帮于晓天把玉米全装上车后才离开,于晓天与母亲又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家,两个人都累散了架。当母亲把饭做好后,过度的饥饿已经让他没有了食欲,勉力一饱后,他又转身忙了开来。

第二天下午于晓天和母亲终于把地里的活全干完了,剩下的都只需要在家里完成,虽然同样累,倒不用赶时间了。于晓天终于在回家第四天后洗了个澡,换下了那一身满是污泥、且已经不用穿在身上便可以自己笔挺直立的衣服。

晚上吃完饭,于晓天给母亲打过招呼后出了门,外面的风有些冷,他将身上的衣服裹了又裹,脖子也往里缩了缩。

广场上早已人影不见,只有一盏路灯还倔强地亮着,但也像困极了的人的眼,似乎随时都会睡过去。本来这里有八盏灯的,但却被村里那些迷恋武侠小说的男孩子当成了练飞刀绝技的靶子,一个个跟着瞎了眼。村里换了好几次,过不了多久又都会坏掉,索性也不再管,好在一直也没有因此发生什么安全事故。不过有一次一个二流子喝醉了酒在广场上转悠,醉眼朦胧中照着一块黑石头撒尿,结果这块黑石头是一条正在睡觉的野狗,被打扰了美梦的它哪肯吃这个亏,瞪着两只眼睛就朝二流子扑了过去,炸雷般的吼叫吓得他酒都醒了,跟着便落荒而逃,许是多年闲逛练出了脚力,那条黑狗倒没能追上他,可那一泡尿却全撒在了裤裆里,气得他第二天站在村口把那些练飞刀的男孩们堵着骂了半天。这个事母亲曾当作笑话在电话里讲给于晓天听,他走上广场时,还特意看了看周围有没有野狗。

广场一侧是一些健身器材,只有在夏天夜晚乘凉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平时都是被一帮顽皮孩子们占领着。另一侧是一个篮球架,地上拙劣地画着场地,一些上中学的孩子们周末会过来玩。虽然广场舞已经风靡神州大地,但这里因为地处偏僻,且农家的人们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实无心经营此道,所以广场周围的住户倒并未受到噪音的骚扰。

于晓天在广场背后看见台阶上有两个黑影,虽然看不清楚样子,但那两团微弱且一亮一灭的火光告诉于晓天,自己的朋友已经到了。

“怎么现在才来?”赵亮叼着烟、开玩笑地擂了于晓天一拳:“你迟到了,罚你待会多喝些酒。”

于晓天扬了扬手里拎着的东西:“我在地里一直忙到下午,还要准备这些吃的,哪个不花时间。”他接过赵亮递过来的烟,轻轻地舒了口气:这两天一直在地里干活,都快把我报废了。”

夜色越来越浓,风也渐渐冷了起来,月亮悄悄地在雾气中升起,皎洁如水,银晖洒下,给大地平添了一些神秘色彩。三个人相挨着坐在台阶上,排成一排的三个烟头的微光在风中一暗一亮,远远看去,倒如鬼火一般有些恐怖。

三个人默默地抽着烟,谁也不说话,连平时最爱热闹的赵亮也闭上了嘴。于晓天这时候才意识到,自打他过来,天鹏就一句话也没有说。

“天鹏,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于晓天最先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他拍了拍天鹏的背,半开玩笑地问道:“国庆节别人都出去玩,你这个大老板怎么跑回来了,难道你在外面玩腻了,回来躲清闲?”

天鹏抬头看了于晓天一眼,有些苦涩地干笑道:“躲倒是真的,不过不是躲清闲,而是躲债。”说完又是一声不吭。

听到这话于晓天微微有些吃惊,一向自大骄傲的天鹏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他真是遇到困难了。

于晓天心得微微有些得意,好啊,你天鹏也有今天,当初你回家的时候是何等的张扬,闹得整个村子的人都围着你转。有些人还拿我跟你比,说我书都白念了,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竟然混的不如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子。当初你在我跟前也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把你小子能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现在落魄了,该!

可接着他心里难过起来,他和天鹏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天鹏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非常不顺,于晓天也曾拿出自己全部积蓄帮他,只不过时间长了,生活的差距慢慢显现出来,两个人的联系才渐渐少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晓天接过赵亮打开的啤酒,递了一瓶给垂头丧气的天鹏。

天鹏猛灌了一口酒,良久才开了口。

今年的经济形式不好,天鹏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他手底下养着十多号人,每天一睁眼就得想今天到底去哪弄钱,月底如何给这些人发工资。几个月下来,天鹏脑袋都抓破了也毫无办法,眼看着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个熟人却带来了一笔大单子,天鹏如蒙大赦,高兴地半夜也笑醒了。可惜他错把稻草当成了救命绳:这个熟人不仅没有帮到他,反而让他把最后一点资金都亏了进去!这下他彻底陷入了绝境,临近放假,工人们都找他要钱,大家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这么点钱,天鹏这个老板总归是拿得出的。

可是,十多号人一起找他要钱,数目已经不是天鹏所能承受的了。为了躲债,他只好悄悄地回了老家,这几天手机一直关机,生怕别人找上门来。

于晓天和赵亮一起沉默了好久,他们没想到朋友竟然困难到了这个地步。人生无常,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当初天鹏发家时无数人眼红恭维,现在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在背后幸灾乐祸并且落井下石!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赵亮把嘴里的猪头肉咽下去,喷着酒气问道,他酒量浅,两瓶啤酒下肚已微有醉意。

“还能怎么办,先想办法筹点钱把帐还上,然后再慢慢来。”天鹏苦笑道:“我现在拖家带口的,总不能一直躲下去。”

赵亮点点头,又灌了一口酒,眼看第三个瓶子也要见底了。

于晓天带的吃食已被刮分的剩不下多少,残渣碎屑吐得满地都是,第二天早起晨练的人不少都中了“地雷”,有一个还踩进了赵亮的呕吐物里,气得他把赵亮八辈祖宗挨个问候了一遍。

“你呢,到底怎么样?”于晓天放下筷子,向赵亮问道。

赵亮睁着醉眼摇头道:“我上班的那个厂子倒闭了,像我这种按月发钱、没有任何劳动保障的人,不仅没拿到一分钱赔偿,还被欠了半个月工资!可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我在家呆了三个月了,一直在找工作,但合适的活却一个也没有!孩子慢慢大了,我也不打算再出远门,可我在那边上班学的手艺在咱们这边根本用不上,他娘的!”赵亮气恼地爆出一句粗口,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菜。

于晓天皱了皱眉,他在外面多年,任何时候也不说粗话,也听不得别人说,可今天既是朋友在极郁闷的情况下说出来,他只能轻轻地哼了下鼻子以示抗议。

赵亮不理会于晓天脸上的变化:“现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打算先考个驾照,然后再学点其他手艺,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赚钱的门道,和我爸两个一起干。”

天鹏点点头道:“嗯,这样最好,你是家里独子,倒不用太担心经济问题,在家里慢慢来,总归会有出路的。”

于晓天为朋友这段时间的遭遇感到难过,但听到朋友说以后会在家里常待也高兴起来:“天鹏说的没错,咱们家乡也是有发展潜力的,‘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只要人勤快就饿不死,我很少在家,家里就我妈一个人,以后你得帮我多照看着点。”

赵亮举起酒瓶和于晓天碰了一下,算是答应了朋友的嘱托。

“说说你吧,”天鹏向于晓天开口问道:“有女朋友了吗?家里为了你的事可操了不少心了。”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于晓天的痛处,他嘴角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开口了。

“家里倒是一直在催我结婚,也帮我介绍了不少女孩子,但一个也成不了,为这事我妈都跟我杠上了,我现在见到她都害怕。” 于晓天本来酒量不错,可是是酒精的作用和心里的双重作用下,他眼睛已经有些红了。

“怕是你眼光高,一个也看不上吧?”天鹏不以为然地说道:“真不知道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说个标准,我也帮你物色物色。”

于晓天哈哈一笑:“倒真不是我眼光高,只是缘分没到罢了,你们的好意我先谢谢了。”

“工作上怎么样?”赵亮见于晓天实在无心讨论这些,便岔开了话题。

“今年经济形式不好,我们也受到了影响,公司为了节约成本,把两个人的事情全压在了我一个人身上,越做越多,越多就越容易出错,结果到头来没落任何好还得挨批。”于晓天把面前的酒瓶挨个摆齐,数了数已经有五个了,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便推开了天鹏递过来的酒,摸出一根烟点上。

“公司也开始限制我们的休假和各种福利,在这个单位再呆下去也没有多少意思了,我正考虑换工作呢,可到底要换到哪里去,我心里也没有底。”于晓天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去他妈的!”天鹏奋力把一个酒瓶甩进草丛,恼怒地骂道:“这个世道,真是不让人活了。”

月亮越爬越高,渐渐已到了头顶,已经收完玉米的田地光秃秃的,在月光下像一个个张大了的恶魔的口,仿佛要将这黑暗的世界完全吞噬,雾气渐渐加重,缓缓地在大地上飘荡着,远处公路上偶尔有车辆急急地呼啸而过,似乎都在赶时间,公路两边的柳树虽已落了叶,但枝条依然繁密,于晓天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三个人已经在冷风里冻了大半天,这时候都开始瑟瑟发抖,赵亮逞强喝的太多,肚子里早已翻江倒海,此刻他终于支撑不住,“哇”地一声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溅了三个人满身满脸。

夜又深了一些,赵亮已醉倒在于晓天身上,三个人相扶着摇摇晃晃地向家里走去,他们先把赵亮送回去,接着是天鹏,于晓天家最远,但他醉的并不厉害,便独自一个人往回走,冷风把酒吹上了脑门,于晓天的脚下也跟着踉踉跄跄。可他的情绪却高涨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地唱起了歌。歌声跑调,将沿路的狗都惊醒了,好几只紧紧地跟着于晓天狂吠,大有一拥而上、摁倒撕咬的架势。于晓天不再理会,径直回了家。

母亲已经睡下,见他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回来不免有气,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那一晚三个家庭都折腾到了后半夜才安歇。

于晓天再次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宿醉仍然使他的头疼的要命。

假期只剩下两天了,后天必须要走了,于晓天开始在家里四处找活干,凡是眼睛能看到需要做的事情,他都得帮母亲安排好,否则就又得拖上几个月等他回来。在最终确定了确实没有事情需要他做后,便躺在床上发起愣来。

半个小时候,于晓天走进了天鹏家,天鹏的母亲看起来也因为儿子的事情有些悲伤,他稍稍安慰了一下这个朴实的女主人,然后将一张卡塞到了天鹏手里。

“我就这么多了,你拿着救急,实在不行了再想其他办法。”于晓天淡淡地道:“事情总会过去的,别太丧气。”

天鹏并未拒绝朋友的好意,他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握住了朋友的手。

从天鹏家出来后,于晓天又拐进了赵亮家里,赵亮正和媳妇一起逗着女儿玩乐,见他进来,赶忙热情地招呼。于晓天照例对孩子夸奖了一番,然后和赵亮叼着烟侃了半天,走的时候没忘记捎上赵亮从自家树上摘下来的一大袋火红的柿子。

在家的最后一天,于晓天在母亲的安排下与一个女孩见了面,虽然介绍人一再将两个人都夸的天花乱缀,但于晓天和那个女孩并不投缘。

母亲因于晓天的婚事数落起他来,说到最后几乎掉下了泪,于晓天有自己的难处,但又不忍伤母亲的心,只好在听完了母亲的唠叨后远远躲开。

晚上吃完饭,赵亮、天鹏还有其他几个玩伴一起闯进了于晓天家里,大家吵嚷着要为于晓天送行,赵亮带来了酒菜和一桌麻将,一帮人乱糟糟地折腾到后半夜才各自回家。

当窗外熟悉的景致快速地向后退去时,于晓天已坐在开往他工作的城市的火车里发呆,这次归家除了收秋外,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做成,忽忽数年,生活中原本不在意的一些问题渐渐浮出水面,压得他喘息不已,可生活从来都是这样子,幸运永远是一件想来奢侈的事,坎坷却始终如影随形,我们无法让老天爷改变心意,那就只能不断地去努力奋斗!

赞助商

赞助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