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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不会落 第二章 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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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雪

太阳不会落 第二章 小雪

一九九二年九月份。我受邀参加《现代诗人》首届笔会。《现代诗人》是由北京的几位青年诗人创办的刊物。虽然是新创刊物名不经传。但汇聚了国内几位知名度很高的权威人物讲学,我慕名而去。着名诗人牛汉,一位精神矍烁的老人,囗若悬河的诠释人生诗歌独到的精辟见解。让人振奋而深恩。还有文学所的杨匡汉,《人民文学》的陈永春,《十月》的金蝉,《诗刊》的邹静之。

最后两天集体游览了八达岭万里长城,十三陵成吉思汗行宫,园明园,故宫,在天安门广场我照了一张照片做为留念。但很遗憾没有亲眼目睹庄严的升旗仪式。北京做为国家的首都,是那么的令人向往而又神圣。那几天里我的心中始终涌动着一种澎湃。做为一个普通的残疾人,有幸被邀请进京参加这么隆重的笔会。也许,这是我一生当中的唯一的一次。虽然一个星期的时间,花去了近三个月的工资。我认为值。

从北京回来己是九月的中旬。下午我正在铺上整理一些书信。下班回来的工友给我捎回来一封信。我的信件很多,来自全国各地四面八方,多半是报刊诗社的。有退稿有约稿的,涉及到个人隐私的信件从来没有。工友们都是年轻的小伙子。窥探不到什么秘密很是扫兴,时常拿信件要挟我,等拿到稿费意思意思,下回馆子撮一顿。撮一顿的愿望很少兑现。那点少的可怜的稿费也就够我买几盒烟买一些信封、邮票。要拿出来下馆子实在要汗颜的两腿发抖。买包瓜子每人几粒也许还差不多

匆忙之中我看了一眼信封,信封上的字迹很工整。是纯蓝色的钢笔墨迹。落款处是大连市金州区工业小区。我不知道大连有什么报刊诗社,更没有什么书信朋友。我很诧异,便拆开了那封信。信封里有一张薄簿的信笺,信笺上的字写的很娟秀,一看就是岀自女孩子的手迹。我的信很多,除了铅印之外就是一些龙飞凤舞的狂书。来自女孩的书信这还是第一封。她没有称我先生,也没有称同志,而是同仁。这让我感到很舒坦也很新奇。

她说:“我也是一位膜拜在文学殿堂脚下的门徒。刚从泥泞的小路上启步,就感到了迷惘和困惑。因为小时候病因的缘故,才拥有小学二年级的资历。理解一些词句都很吃力。不知道文学殿堂里是不是能容下象我这样目不识丁的一介布衣。很幸运拜读了《我》,这很让人感动。自己认为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没想到比自已更不幸的人多的很。更没想到这些不起眼的文字,组合起来居然那么优美,让人感动伤怀。就象一群鲜活的小蝌蚪,从浅浅的水里游出来寻找成长的历程。”

“原来残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活中的真正残疾。自身的残疾虽然是一种困难,一种障碍。伹在坚强面前它会退缩,并且康慨的赠予我们一笔厚厚的财富。跨越了它,就会看到黑暗之后的黎明。堕落,畏缩才是人类的真正的残疾。浮华的享受和奢侈的贪婪只能给人表面的虚伪。满足之后又是脆弱的那么可怜,禁不住一丝丝的风吹雨打。很感谢《我》,又涨起了那面人生的帆,向遥远的彼岸驶航。让我重新寻找到了勇气。假若有一天桅杆被风折断,也无怨无悔了。毕竟努力过追求过,还有那么多的同仁朋友站在彼岸为自己鼓掌喝彩。,十二月二曰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人生路还很长,我不会气馁也不会放弃。走自己要走的路,是一件很值的庆贺的事情。并不是说要天下的同仁朋友为自已的生日围烛祝福,因为《我》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面对这个女孩的信,面对她坦诚而又娓娓的倾诉。我心底深处轰然荡起一种令人凄怆的涟漪,涟漪在扩展、在延伸,整整一个晚上我无法入眠。脑海里有一只鸟,划着圆圆的弧在盘旋,俯冲一击的姿态像鹰;婉转一啼又像滴血的杜鹊。我紧紧握着笔,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手心里湿漉漉的似乎是受到了涟漪的浸湿。不知什么时侯笔已从手中滑落。那一夜一个字也没写,就头枕着小雪的信走入了梦乡。

我不知道该不该给小雪回信。回信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和异性交往过的我来说,有一份冲动又有一份矜持。尤其是残疾的束缚,还不曾记得拉过女孩的手;更不曾记得和某一个女孩子说上几句话。脸红心跳做贼一样的窘态让我远离异性。尽管也曾想得到某位女孩的关注和青睐,心中一直渴望某一天突然有一位温柔、贤慧的女孩接近我,说理解残疾人的孤单和落寞。愿意和我一起风雨共患。二十二岁的青春也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风雨中,踽踽独行。做为一个健康的男性,抱有这种想法并非是见不得人的变态丑怪。这很正常,只不过羞于启齿掩埋在心里罢了。我曾经为自己立下一个誓言,三十岁之前不谈婚论嫁,写不出一点名堂来宁愿终生不娶。残疾本身的痛苦只有自己来承坦,绝对不能再压在别人身上。只想看到爱人漫步在彩虹之下的笑脸,让爱人一生快乐、幸福。残疾的躯壳里,跳动的那颗心才会得到宽慰和满足。用拼搏换来的幸福,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满足。

可悲的是,往往一个坚定的信念,经不住爱情的诱惑。小雪的出现打乱了我一生的运筹帏幄。

两天以后,我已平静的心态给小雪回信:“热爱文学就等于提升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在浩瀚的知识海洋畅游,我们会得到永不枯竭的财富。这笔财富足够让我们一生享受。文学让我们学会刚强。刚强的意志可以摧毁一切阻拦我们人生路上的层层障碍。到达高峰的人不一定只是完整无损的人。文学殿堂的大门永远开敞着,也并非只为正常人而开敞。只要勤奋,老弱病残皆可以成为殿堂里的一员。兔子和乌鬼赛跑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只要持之以恒就是胜利。一天学堂也没上的放牛馆,靠模仿墓碑上的字而能精通古典名着。这也不能不令人领悟其中的精神。其实,人生中并没有什么玄机;说穿了,勤奋就是天才的摇篮。”

初次给小雪写信,我没多写一些。

信寄走已后。就没有放在心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诗友的信要回,《鸭函》的作业要交,厂报的稿件要写,厂扳编辑知道我要去北京参加一个笔会,一定要我认真体会一下在北京的感受,能拿出一份有份量的东西来。那天乘坐五路公交车去火车站,就那么巧合的站在我身边。他说可惜民工不能享受工人待遇,要不然他可以向领导申请报销我的会务费;最起码可以节约一部分费用。他分配过来好几年了,一直干厂报的编辑工作。尽管和自已学的专业不对囗,他却一直很乐观。他很喜欢副刊这块小草园地。让劳累的工人师傅们在休息之余,能够松驰一下精神,开阔一下视野。文化粮食是不可缺少的,它可以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全厂几千号职工看的多、写的少。副刊的作者寥寥无几。这往往增加了编辑对作者的期望值。我从不辜负他对我的期望,我成为他手中的一张王牌。全厂都知道我的名字,但都不知道我是一个出身甚微的民工。我认为自己在那个时期,已经进入了写作的旺盛阶段。我的作品引起了厂领导的关注和欣赏。

我用了几天的时间。写了一篇篇幅很长的《首都游记》;几乎占用了大半个版面。大红的标题,大红的灯笼。做为十月一国庆节的礼物,它被成串的灯笼镶边,以浓烈的红色气氛隆重推出。我用了这笔稿费兑现了几位工友的心愿,痛痛快快的撮了一顿。

大约半个月之后,也就是国庆节的第二天。我又收到了小雪的来信。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看到某一篇文章有所触动,就写一篇体会,把它实实在在的写出来也就心平气和了。过一个阶段便会忘的一干二净。我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么想的。信寄走以后,就忙自己的事情。从来没去多想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浮想联翩、遨游太空的年龄已经过去了。我只觉的时间很珍贵。

白天与黑夜的差距只在睁眼和闭眼的瞬间小雪的信笺又多了一页。同仁又变成了朋友。“很高兴绐予的信任和鼓励;为自己能够织识了一位胸襟坦荡的朋友而自豪。人生难得一知己。能向自己信仼的朋友一诉衷肠,也算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命由天注定,大可不必为自己担忧。,自己的身世很不幸,从小失去了母爱。妈妈在我的记忆当中永远那么和蔼可亲。妈妈抚摸我的手永远那么温柔。这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刻骨铭心的温柔、在额头、在脸颊、在心上,妈妈教的儿歌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一去二三里,山村四五家,门前六七树,八九十枝花。”

我的心悠然一颤,一位失去了母爱的少女。她轻轻低唤母爱的声音,仿佛在眼前呈现一幅黄昏的晚炊中,围着蓝布裙的妈妈正招手呼唤不归的玩童。母爱是伟大的,母爱能感动一切。我们又怎么能够忘怀母爱。随后,小雪的笔锋一转,很快又有了新妈妈。新妈妈的到来并没有给自巳带来多少幸福。似乎自已变成了一份多余,像是被谁家遗弃的一只小猫小狗。也许是新来的小妹妹天性活泼,取代了自巳的位置。爸爸视为掌上明珠,亲昵的称为宝贝。从此,她陷入了呵斥和咒骂的漫长岁月中。后妈的刁毒和刻薄可以说日渐专横。甚至是穿着貂友皮大衣啃西瓜,而小雪只能绻缩在房内一角瑟瑟发抖。

小雪,私下里绐后妈起了个外号“鬼见愁”。她发起泼来呲牙裂嘴一付嗜血啖骸的狰狞相,恐怕是鬼见了也要畏惧三分。人和恶鬼生活在一起,没有语言没有温暖。更多的只是提心吊胆。她,很向往聊斋志异中的那些鬼。那些鬼很善良,并且都喜欢和平、安宁;还有完美的姻缘。在人间完不了的心愿可以化做鬼魂来了断。她说,以后死了也要做一个善良的鬼,决不去做违背良心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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