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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梦·窗台雨(四)

推荐人:哥不是传说 来源: 阅读: 1.23W 次

第二天拂晓,刮了很大的风,寝室的窗户都被风弄的哐哐作响,李萌萌被惊醒,穿衣起来,沿着操场边的草地奔跑,离上课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时,他开始从操场走回班级,路过办公楼时,看见许多人围着一则通告,他不由自主的也走上前去观看,只见上面写着:通告:为了提高学生的文艺生活,丰富学校的校园文化,宣传部特面向全体同学招宣传部部长一名,凡具备相关条件的同学均可参加竞选。(附:前任宣传部部长工作极度荒诞,处理事情也极度不妥,且不与上级领导亲密配合,从通告发布当天起,已被革职。)

碎梦·窗台雨(四)

这对李萌萌的打击可想而知,他望着将要被风剥下来的那张纸,他倾听着那张纸哗哗摆动的响声,像秋风中摇摇欲坠的地叶子,更像一首悲壮的音响,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心理使李萌萌不但没有回避,反而拨开人群走向那张通告前,把被风吹下来的那两个角重新抚平,然后走出人群,突然一个很刺耳的声音传来:“谁想认识李萌萌啊?看?看?那个人就是。”李萌萌转过身,看着朱涛那憎恶的猪脸,双手紧攥着,朱涛却更加得意了:“李部长,过来打我是吧?那就过来吧,过来啊?我都吓得快不行了啊?哈哈……”他向别处的几个男孩子一挥手:“兄弟们喝酒去?走!走啦!”李萌萌看见,刘晓也在他们的行列。自此,刘晓又把被革职的那此人官复原职。

转眼间半月已过,面对将要来临的假期,李萌萌心中有一丝逃避的欣喜,也有一丝惆怅,在他心底某处,有着对校园里某些事情的一份不安的眷恋。或许,这就是青春的燥动与不安;这可以表现在他喜欢一个人独行陌路,倾听着风舞下哗哗作响的绿叶,或一个人坐在河边的野花丛中,看着清澈的河水发呆,有时还轻唱一首或清甜或忧郁的歌。班的里的许多男女同学,开始喜欢偷看李萌萌的日记,因为他的日记灼热地散发着青春的光芒与气息,当然那些语言都不会针对于某个人,起码来说没有指名道姓,班里有个叫冯辉的男孩与李萌萌玩的较好,只是不常常在一起,但每在一起时便会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摆明着说他们在一起必有三种因素:怀旧、喝酒、想女孩。

这天,他们又在寝室里喝酒至凌晨一点,冯辉说:“楼顶上有个天窗,从那儿可以上楼顶吹风。”于是,他们沿过悄无声息的走廊爬上了楼顶,冯辉站在这五楼的最高处俯瞰这四周黑色的原野,半天不语,却在关键时刻一语惊了李萌萌,——他站在楼顶的边缘喟然长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雁,老翅几回寒暑……”李萌萌虽然不懂后两名是什么意思,但前两句话让他心魄振动,他激动异常地劝冯辉:“楼这么高,你可别想不开哪!”夜色中冯辉稍稍发怒地说:“靠!我为她寻死?还没到那份上!”李萌萌稍稍宽心,不过也随着吟诗一首:“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院锁深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李萌萌吟完,感觉正合我意,要比冯辉的恰当多了,他恨不得冯辉立马问他:“你怕和谁离别?”可冯辉却很有依据地说:“按照太阳的方位,这不是西楼,应该是南楼。”诸位可想而知,此时李萌萌失望至极,接着无言独下南楼;天明就冻感冒了。但第二天,他坚持上课,只是太阳穴钻心的疼。

待下课时,冯辉说:“还有四天就放假了,你怕和谁分开?”李萌萌心想:操!现在才问,班里那么多耳朵,能说吗?李萌萌虽然被感冒烧得精神恍惚,但关键时刻神智还是清醒的,他反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和谁分别?”冯辉狡诈地说:“酒后吐真言,你昨晚吟的那句: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不是明摆着吗?”李萌萌只推说没有,但心里却暗暗思忖:有也不能让你知道,若不成事,反被讥笑。

冯辉似偶有所悟地一拍桌子说:“哦?是她呀?”

李萌萌眼睛一闪问:“谁?”

“孙青青,班里哪个不知她暗恋你!”

李萌萌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他没猜到,他说:“废话!孙青青那么黑,像非洲人!我怎么会喜欢她!”

冯辉不信,嘲笑说:“喜欢就喜欢,有什么大不了的,别憋在心里,憋出病来又让人家担心。”

李萌萌趴在桌上开始睡觉,又听冯辉趴在他耳边说:“如果你怀疑她是不是喜欢你,你可以试试她?”李萌萌开始向他讨教,他说:“利用自身因素啊!你不是病了吗?你可以让她去给你拿药,或者看医生。”李萌萌总算有了些头绪,真的想给他道谢,但怕冯辉误认为他真的喜欢孙青青,只说:“我知道了。”

一有时间,李萌萌就写信给夏雨,让她去抓药,夏雨全然没有反应,李萌萌的头晕又严重一倍,中午在食堂吃饭,想起夏雨,加上感冒,滴食未进,恹恹走回班级,班里空无一人,刚一坐下,胳膊下压着一本书,只觉书里鼓鼓的,不像夹着钢笔,便打开一看:“对不起,现在才把药拿来,赶紧喝了吧!”李萌萌双眼重现光明,也顿时味口大开,便把纸条塞进口袋里,去外面的小卖铺泡方便面吃,因为这时饭堂可能已经没饭了。在小卖铺里吃了三袋方便面,又觉得刚才的事好像虚幻,又重新掏出纸条偷偷看了一遍,方才相信。

再进班级,李萌萌看见夏雨就心跳,按捺不住,他暗骂自己没男人味,和夏雨说话也比以前笨拙,举止和行为的潇洒程度也比以前衰减了一半,夏雨也是有同样病症,她看李萌萌时脸上很红润,凡有李萌萌在的场合她都显得比较拘谨,从那天起的接下来三天,他们很少说话了,或许他们的话并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吧!或许他们的那种处境可心会不可语达,再或者就如高尔基《海燕》一文所言暴风雨前的平静吧!但觉得都不如冯辉说的恰当:“关键时一个装斯文,一个装正经!”李萌萌觉得冯辉在这方面有独到的经验。

晚上他再请教冯辉,但仍不告诉冯辉自己喜欢谁,只问:“若别人给我拿了药之后我该怎么办?”

冯辉大叫:“孙青青给你拿药了?”

“没有,”李萌萌说:“我说假如。”

冯辉无力地钻回寝室,躺在床上,似梦呓般自语:“咱俩怎么追谁都追不到呢?假如她真给你拿了药你就得寸进尺,你就让她陪你看医生,趁机把她约出去,你想,明天就假了,你再不抓紧,更待何时!”李萌萌又学了一个新招,告别冯辉,回到寝室,高兴的在床上打滚,然后甜甜的睡去。

古人恋爱就知道“心有灵犀”唯独李萌萌不知,本来李萌萌的病就好了,他却努力装作病恹恹的样子,等待时机,约夏雨陪自己看病,时机成熟时李萌萌的纸条刚写了一半,桌上就飞来了一个,打开一看:“你的病好得这么快,真要谢天谢地。——夏雨。”李萌萌大志未成,收起刚写一半的纸条扔进垃圾筒,他想:来日方长吧!还是先写纸条续一续,因为再过几个小时大家就要各自背着书包回家了,一别就是半月,况且最后三节课全是自习,老师全在办公定为放假的事情开会,这个时候哪个班级都很活跃,面对着假期,每个人都用纸条抒发着自己可以逃避学习的喜悦,而李萌萌则用纸条倾诉着离别之苦:“要放假了,真舍不得离开校园啊!”

夏雨:“我也是,我真的不知道这漫长的假期自己一个人该怎么过。”

李萌萌收到纸条,似乎从夏雨的话里隐隐约约体会到了什么,他想着夏雨那句话里的“漫长”和“一个人”十五天的假期何来漫长?再说她们那里的人又不是全死光了,何言“一个人?”难道让夏雨有些感觉的莫非心情所致,他回纸条:“不过在假期里我也许会想起你们吧!”李萌萌很聪明,他还不敢直接说想起你,而是你们,朦胧非常,含糊所指,充满了艺术表现。

夏雨回纸条:“其实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也会想你们的,放假了,千万别忘了联系噢……”最后一句很幼稚,李萌萌笑笑,散学了,人们陆续走出学校大门,李萌萌心里突然无限凄凉,他抱着书站在学校的大厅中央等着夏雨从这儿走过,当夏雨和几个同学经过李萌萌面前时,她突然放慢脚步,转头泪蒙蒙的看了李萌萌一眼,那一眼仿佛是一个陷阱,她想让李萌萌从此掉进去,无法自拔。李萌萌微微一笑,在无限孤寂中看她远去,放假了。

书上有红颜薄命一说,夏雨早几年死了父亲,母女俩过着紧巴巴的生活,可夏雨长的漂亮,天生脱俗,母亲从去年就开始给她择婿,对于才满十六岁的夏雨来说,婚姻对她所产生的意义她根本无法了解,她只知道没了父亲,什么都要听从母亲的安排,不让操劳的母亲承受太在的负担,她想:这也叫分忧吧!

直到夏雨生日的前一天,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九九年九月十三号,她正在写作业,母亲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给她说:“你先停会,娘给你说个事,女儿迟早都是别家的人,娘给你相了个有钱的小伙子,在北京开饭店,家里有彩电、冰箱、还装了空调,家里啥都有,等会你俩说会。”说完就迈着蹒跚的步子出去了,在夏雨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后院的二婶带了个男的过来,夏雨看那男的长的一米六左右的个子,很胖,圆脸,短粗脖子,穿一身灰色西服,白色衬衣系了一条红色领带,很像一把杀了人后正在滴血的利剑。

二婶给他让了座,很快地倒了两杯白开,然后转身走到夏雨跟着嬉笑着说:“你们说会话,别害怕,我先出去。”说完掩了门走了,那男的掏出一包纸巾擦了擦板凳坐了下来,夏雨一下子无比的害怕,心突突的跳个不停,那男的问一名夏雨就前言不搭后语的答一句,有时候那男的也点支烟吐个烟圈,呵呵地干笑两下,夏雨完全乱了方寸,只清楚地记得最后那男的问:“你觉得我咋样,你给个话,我明天还要去北京,要是你没意见我就给你下订金,多少都行。”夏雨不语,那男的又追问一句:“你想想,我不勉强你,你给我句话,你说这样行不行?”夏雨慌张地抬起头说:“我不知道,你去问我娘……”

然后又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只觉得这时耳朵嗡嗡的作响,也不知道那男的最后是何时离开的。之后母亲就给夏雨订了婚,以后的日子村里的人都夸夏雨有福气,说那男的是多么的有钱,那男的也偶尔开着小车从外面赶回来,到夏雨家探望,拎的大包小包的,这让全村人都很羡慕,夏雨的母亲也很高兴,看到母亲高兴,她也很高兴,见了几次面夏雨的心情也不那么紧张了,她也知道了那个男的叫富国。

到了农村的一个庙会,富国专程从北京赶回家来约夏雨逛庙会,夏雨的母亲给夏雨塞了一百元钱说:“不能每次都让别人破费,这次吃饭咱出钱。”单纯的夏雨就喜欢玩,特别是逛庙会买东西。所以她就愉快地坐上富国的车出去了。庙会上富国总是找人少的胡同钻,喋喋不休的和夏雨说话,还想牵着夏雨的手,可夏雨就是不肯,富国毕竟在外面混了几个,做什么事都很老道,夏雨不肯,他也不加勉强,夏雨说要到人多的地方买东西,他就跟着付钱,夏雨又感觉非常好,不知不觉就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夏雨说要回家,他说看会儿电影吧!夏雨就跟他进了一家影院,刚推开影院的木门,夏雨在黑黢黢中向前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画面让夏雨尖叫一声跑了出去,然后蹲在影剧院门口哭了,富国追过来说:“看把你吓的,不就是个三级片吗?这在大城市里是见怪不怪的事,其实没啥,你怎么一点世面都没见过!”

夏雨大嚷:“送我回家,送我见我妈去!”从那天起,夏雨觉得和一个陌生男的在一起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再想起富国时,心里就有了种莫名的恐惧,其实大多数成熟的人也觉得这没啥大不了的,可能是夏雨太单纯的心灵还接受不了这肮脏的转折吧!单纯的心里最容易埋下永恒记忆的种子,并且挥之不去,尤其晚上夏雨常在心间跳出那一副赤裸暴力的画面,一种无可名状的阴影在心底油然而生。

于是夏雨开始拿善良和丑恶相比,拿幼稚和世故相比,她开始隐约地懂得什么叫爱情,她的心里也有了一丝悔恨和茫然。她很庆幸的是:富国连她的手都没牵到,她还有机会寻找幸福,当她找到她想要的幸福时,她就会把这段历史讲给生命中真正属于她的那个男人,她美美的这样想,要和命运赌一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这才想起要学一门技术外出谋生,这样她才能照顾好家庭,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为此,她进了现在的这所学校。

夏雨回到家的第一天,母亲就为她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夏雨不经意的说:“妈,你平时连青菜都舍不得买,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鸡腿多贵呀?”

母亲笑的很灿烂:“吃就吃吧!什么大不了的,富国前几天又回来了,这是他给你买的。”

晚上,夏雨正在温习功课,母亲从衣橱里翻出一件连衣裙让夏雨穿,夏雨高兴地穿上,母亲说真好看,夏雨就在镜子前面转了转:“就是漂亮!妈?这得多少钱哪?”

“只要穿着合身,甭问多少钱!富国买的。”母亲用大款的口气说。

夏雨一下子有种奇特的感觉,她觉得刚才本来合身的衣服现在好像突然变小了,穿着全身不自在,她觉得自己成了笼中的金丝雀。

“妈,能不能退婚,我不想结婚。”夏雨说。

她母亲一愣:“这话谁让你说的?你懂什么?这话再也别说了!”

夏雨委屈地撒娇:“总之我烦他,我不想跟他结婚!”

母亲真生气了:“不行,你别再想这事了,想也不行,你非得给他结婚!再说我们花了别人多少钱啊?我们哪还得起?”

“我明年就可以出去挣钱还他,一分也不少他的!”夏雨说。

母亲的脸比巫婆还难看:“小雨,你是不是成心气娘,你爹死的早,娘拉扯你长大容易吗?一把屎一把尿的,你怎么不听话哪?节骨眼上你就说这,这,这能吗?左邻右舍哪个不夸富国有本事,我给你爹上坟时就给你爹说了……”想起父亲,夏雨看着母校为难的脸,心一下子软了,也不再提起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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